第2章 究竟是听说的描述 还是真的记得你
章坤抱着怀里的小小人儿,心生疼生疼。离开家、去成都时,妻子胡丽莉才刚怀孕;回来时,女儿章青玥已两岁。
“毕竟上海的生活条件比成都优越太多,你要是动不动回去探亲,老婆孩子一哭,你就不回来了,我们这么多投资不就打水漂了?”
郭老板是来自东南亚的企业家,财力雄厚、大气疏朗。在他眼里,生意只有两种:不碰和成功。
为了确保成都工厂的成功,他四处托人物色工厂经理,在见到食品制造业一把好手、刚刚三十岁的章坤后,果断拿下。虽然那时候对买商品房有概念的人寥寥无几,他却直接在上海买了一套房,把钥匙交给章坤、陪他办好所有赠予手续,然后才提出要把他带去成都-唯一的条件就是三年不能回家。
章坤出发的前几天,丽莉查出有了身孕,他当场坚决地说不去成都了,可按照和郭老板的约定,不仅仅房子要退回去,还得赔一大笔钱。
“丽莉,钱以后可以赚,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他的选择毫不犹豫。
“坤坤,钱的确可以慢慢赚,可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答应了的事情,这么快就反悔,传出去了,谁还敢相信你呢?”
紧急召开的家庭会议上,两位妈妈都支持丽莉:人不可言而无信,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也拿了人家的好处,当然就得言必行、行必果,丽莉有妈妈们照顾呢!
在杂草丛生之地建造现代化工厂可是个大工程,几百号人都听章坤指挥。刚开始他十分不习惯,总想拔腿就走、回上海陪老婆孩子,但总有没日没夜忙碌着的骨干和目光真诚质朴的工人及时挡在他面前,让他实在开不了口。
丽莉经常在电话里通情达理地开导他:“老公,你就踏踏实实地按计划把厂建起来,去都去了,就不要半途而废了吧?忍一忍,三年一眨眼就过了!”
“你眼睛大,眨一下都要好久呢!”忙完一天躺在床上的他有气无力。
“你要相信你的老婆呀,你娶她不就是因为她能干嘛!”她真的很需要他,可还是咬牙坚持。
丽莉的妈妈胡桂香是中学老师,除了管学生,其它所有时间心力全在这宝贝女儿身上。丽莉怀孕后,胡妈妈直接搬来和她一起住,还从班主任岗位上退下来,明面上说是给年轻老师机会,实际上是为退休后带外孙做铺垫。
章坤的妈妈文静娴是航天研究院技术专家,本来刚被返聘的时候还得意于能继续发挥余热,一听说马上要当奶奶了,立刻拿出做研究的实力给儿媳妇带各种营养美食。
丽莉被两位妈妈围着不停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停地接过她们递过来的育儿文章,根本没时间没精力去想章坤不在身边应该觉得委屈寂寞。
玥玥出生后,胡章两家的妈妈更像被突然上了发条,每天忙忙叨叨、紧紧张张又总是嘻嘻哈哈。妈妈、外婆、奶奶,三个女人宠着爱着疼着玥玥这个小小的女孩儿: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好喝的、想方设法把她打扮得像个橱窗里的洋娃娃、两人或三人一组带着她去公园、去动物园、游乐场……四个女人的生活,过得有声有色、多姿多彩。
强烈的思念,成了章坤最大的动力,他居然提前完成任务,赶上了回家陪女儿过两岁生日。“玥玥,我的宝贝女儿,爸爸要补上这些年对你欠缺的照顾,爸爸要用所有的力量来保护你!”
“虽然上海以前是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但早就不适合在那里开工厂了。你回上海,真是浪费了一身才华。你还是一点都不考虑继续留在成都吗?”明知三年之约已提早履行,郭老板还是力劝章坤。
“我欠家里人太多了!我太太怀孕我就没照顾她,现在女儿都快两岁了,我连见都没见过!郭总,您对我的好,我非常感激!但是我已经到了舍弃家人的极限!我必须回上海!”
从欣赏、到磨合、到融洽,两年来,郭老板当然知道章坤有多念家,可商场如战场,要业绩,就顾不得人情,他当初必须提出那么苛刻的要求。他也准备着章坤会中途反悔,结果他不仅信守承诺、还提前超额完成任务,这样的人才,怎么舍得让他走呢?
可章坤越坚定,就显得我越没人性-想到这里,郭老板深深叹了口气:“那我也不勉强你了!”
“这样吧,我邀请你的家人来成都旅行一趟吧!我亲自陪他们!”
章坤感动于郭老板的细心和诚恳,真带着老婆、女儿、妈妈和丈母娘一起,来了趟成都深度游。
参观工厂时,郭老板亲自给章坤一家当讲解员,介绍企业发展史,宣传墙上的章坤,从戴着安全帽奔走在荒凉的工地、到身着防护服巡查在整洁有序的车间……一张张照片、一个个瞬间,都被郭总娓娓道来,听得章坤一家人百感交集。
“章坤特别优秀,你们应该为他感到自豪!”郭老板的话,让胡丽莉骄傲得不由自主昂起头,握着女儿的小手问:“爸爸棒不棒?”
还不到三岁的玥玥只要不要求自己走,就是被爸爸抱在怀里。听了妈妈的问题,她搂着爸爸的脖子,亲昵地依偎着爸爸,大声回答:“棒!”章坤幸福得狠狠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黄龙景区、九寨沟、东坡故里、峨眉山……虽然说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但好在老的只是初老,正是旅游兴致高涨时期、小的正是学会走路后喜欢自己走的阶段、郭老板毫无架子,和他们谈笑风生,一行人一路欢声笑语。
玥玥呛水之后,晚上睡觉都尖叫着哭醒。丽莉和章坤轮流抱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轻声安抚,她才昏昏沉沉入睡。章坤一家人都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郭老板担心再遇到什么事情,于是把他们就近送到重庆,一家子直接飞回了上海。
这一路,他们都在后悔:为什么对那个冲过来救起玥玥的男孩子,当时连样子都没看清楚?更加没给人家道谢,这实在是不符合我们上海人的礼数啊!
可怎么办,人海茫茫,去哪里找他呢?就算面对面,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吧?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懊恼。
“玥玥还小,估计以后不会记得。我们要一直和玥玥说这位哥哥救她的事,让她一辈子都充满感激。”
“一直说、一直说,让感恩的能量,在冥冥中转化成对这个男孩子的祝福吧!”-充满文艺气质的理工男、一家之主章坤定了基调。
于是,“白衣哥哥”成了四个大人不断向玥玥说起的事,久而久之,玥玥已经分不清这位白衣哥哥究竟是她根据家长们的描绘想象出来的、还是她真的记得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