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国联调查团在沈之言动：与日本要员会晤时提出疑问，因避监视每在自国领馆会客，顾代表与日记者谈话之一斑

沈阳特约通信。国联调查团抵沈后，休息一日，二十三日正式访问日本驻沈代理总领事森岛守人氏，对于九一八事变发生前后之经过，及中日关系与铁道平行线问题，有所询问。森岛对于前任东北官吏，指为昏庸不法，大放厥词。二十四日，该团又正式访问关东军司令本庄繁氏。本庄氏设宴款待，以后双方每日会谈二三小时，亦为九一八事变发生之研究。李顿爵士、克劳待将军、麦考益少将，曾提出种种疑问，如以一铁道之细微何须有如此范围广大之战争，又，在北平所闻自前任东北长官张学良者显与日方所述不同为言。日方则强行辩护，且提出所谓证据也者。

调查团之滞留于此，似有下列三原因：

（一）国联行政院定五月一日开会，期前必须作成第一报告；

（二）关于长春、吉林、齐齐哈尔及锦州等地之战事，尚须与关东军司令官会谈；

（三）哈尔滨以北交通非常困难，为安全计，行程尚待研究。

各委员为便利及自由起见，每在自国领事馆会客。开会及作报告，则在英领事馆。连日有所谓农民代表、鲜民代表，及日、“满”报界代表者，纷纷晋谒。该团均派员接见，收受其声明书而已。

中国代表处人员，分寓大和、东方二旅馆。出入有探员偕行，名为保卫。顾代表日与调查团接洽，并与外交部通声息，工作亦至忙，仅薄暮时，或至千代田公园及春日町散步而已。二十三夜，驻沈各国领事在大和旅馆开盛大之交谊会，以欢迎调查团。顾代表虽在被邀之列，但以在国难期中，从未与人跳舞。至代表处其他人员，每日必至大和旅馆二二一号室集议，互相报告见闻。

调查团之报告，今明可发至日内瓦。北上之期，已预定为星期一（五月二日）。行程拟长春留一日，吉林当日来回，哈尔滨留七日，齐齐哈尔二日，以后则临时决定。顾代表力争黑河不可不往。此去除哈尔滨外，均无大旅馆，交通不便之处且须乘飞机，故随行人员，非大减特减不可。中国方面，大约至多六七人。至熟悉吉省情形之张伟斌氏，同至长春即归。熟悉黑省情形之杨承基氏，同至哈尔滨即归。以后续有减少，亦未可知。其余人员，除留一二人在沈阳照管行李外，一律同时经大连回北平。至报界同行者，此次本有三人，兹已用拈阄之法，由鲍静安氏一人代表前往。

调查团须三星期方能回沈。留三日赴大连，再留三日回北平。将以二月为期，整理所得材料，加以考量。然后东渡与日本政府接洽，再回华与中国政府接洽，乃开始制作报告书。

顾代表抱大无畏之精神，毅然来此，故其一言一行，皆成报纸上资料。四月二十二日下午四时半，在沈阳大和旅馆，应日本新闻记者之请，正式接见。其问答颇饶趣味，录之以博一粲。

问：“行程决定否？”

答：“就予所知，尚未决定。”

问：“与其他委员一致行动否？”

答：“参与员之任务，为辅助调查团，使充分完成其使命。予与日本参与员同其地位，当然与其他委员取一致行动。”

问：“关于‘满洲国’拒绝阁下问题，尊意如何？”

答：“此次调查，系根据去年十二月十日国联之决议。此项决议，系中日两国所承认。参与员为调查团一份子，予不能不参与调查。”

问：“‘满洲国’不已声明须逮捕乎？”

答：“调查之可能与否，此调查团之事，予不必答复。但调查团为东亚和平而来，期在得一事之真相。‘满洲国’之拒予，诚不解其命意。”

问：“关于俄国要求更换驻黑河领事，尊意如何？”

答：“此事本日阅报始悉。政府是否接到通知，无从回答。”

问：“国民政府对于‘满洲国’之观察如何？”

答：“予因参加调查团，离京已久，不能回答。”

问：“但阁下个人之意见如何？”答：“此事甚重要，予不能随便答复。”

问：“国民政府曾贴出日本吞并满洲等标语，对此尊意如何？”

答：“不曾记忆。”

问：“对于中日关系之个人意见如何？”

答：“最近数月间之中日关系，未必为可喜之现象。中日为天然邻邦，唇齿相依，夙饫闻‘共存共荣’之说。而现状竟至如此，使非永远敌视，定无言归于好之日。苟愿共存共荣，则非另辟途径不可。引起今日之纠纷，非全由于中国。予敢明言中日关系之恶化，不能谓日本为是，而中国为非；亦不能谓中国为是，而日本为非。此互相是非之程序，今当未能断定。然两国间之有误解，必为原因之一。解除此项误会，非有远大之眼光与努力不可。然由现状观之，不但不能解除误会，且有使之日益严重之势。故予对于此项事实之酿成，不禁非常惋惜。”

问：“中国教育，注意排外，尤重在排日。尊意如何？”

答：“容易引起误解之事，亦容易觅得解决之法。”

（四月二十九日）

（《申报》，1932年5月6日，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