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极暗记忆
那儿是混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树影婆娑地在夜空里招摇着枝干，似乎像是在讥讽这一切生灵涂炭。
从那高阁之上飞出几只昏鸦，扑闪着翅膀飞向了天际。那些妖怪们都在这座城池边盘旋着，在那高阁之中站着几人，有一个衣着艳丽长相娇媚拿着扇子的女人，一个捧着镜子一身雪白的小姑娘，还有一个穿着月白和服的男孩儿。
他们都站在那人之前，只见那人有一双猩红的眸，苍白的面色让他看上去有几分阴戾，一身黑紫色的和服，手中握着把折扇，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
往这高阁之中望过去，才发现其中有一团用妖怪包裹起立的肉球！那些妖怪们都在外头蠕动着，让人忍不住作呕。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瘴气，可他们似乎并不会被这些所影响。
人见城没有白昼，只有无尽黑夜。
这群人都有着一双猩红的眸，还有着尖耳和锋利的指甲，这一看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妖。
那最里面的男人忽然转过了身，一张妖冶之中带着几分邪魅而薄凉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他那唇狠厉地挑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猩红的眸中掠过一丝狡黠。
神乐拿着那折扇半遮住脸，一双红眸中满是不屑一顾，她说道：“奈落，你就用这种方式把她抢过来了？”
那个叫做奈落的男人带着分讥笑望了望那团肉球，拍了拍肩上的灰，回答道：“只要能得到她，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白夜：“这小丫头就是翠子的继承者？”
奈落：“有两个，被犬大将的儿子救走了一个，不过我倒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神乐：“说来听听？”
奈落嗤笑一声：“那犬大将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全妖杀生丸，一个是半妖犬夜叉。兄弟两个的关系似乎不太好…那杀生丸倒是有点难对付，可犬夜叉的话，和抓一个桔梗一样简单。”
神乐：“你不拉拢拉拢杀生丸么？他的妖力可是高深莫测，毕竟是犬大将和凌月仙姬的儿子。”
奈落：“不，还不是时候。”
几人说话之间，那团妖群之中，被包裹着的桔梗已经苏醒过来，那双曾经清澈明朗的眸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浑浊而空洞。那张稚嫩却苍白的小脸蛋上有着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可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戈薇…犬夜叉？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救我？
那妖群逐渐散开，桔梗从中坠落，被奈落接住。两双眸四目相对，奈落脸上阴戾的笑容逐渐变得深邃，桔梗即便害怕，怕得浑身颤抖，她也无法动弹。
她已经不是翠子大人的继承者了，被妖怪抓走的她，已经成了人见城的傀儡。
神乐：“这小丫头长得倒是惹人怜，只可惜啊，落入了你手里…”
奈落：“哼…到了人见城，就是我奈落的人。桔梗…由我来养大。”
话音刚落，神无手中的镜子忽然有了光亮，其中浮现了人见城外的画面，除了那被瘴气布满的森林，那阴沉鸦青色的空中还浮着一只白犬。
神无低头扫了一眼，雪色的睫毛轻轻拂过她的眼睑，她那张童颜却不似孩子一般纯净。
神无：“有人来了。”
白夜：“哈，说到就到，不就是杀生丸和这个小丫头的妹妹么。”
奈落一手抱着面无神色的小桔梗，一手缓缓从身后抽出，只见几只毒蜂从他手掌之中涌了出来，嗡嗡着翅膀飞到了城外。
杀生丸正单手抱着戈薇浮在半空中，长尾捂住了戈薇的口鼻，两人的衣襟都在空中摇曳着，与这座人见城格格不入。
戈薇：“这里是？”
“人见城。”
正说话间，那几只毒蜂飞了出来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杀生丸把她抱紧了些，金眸微微眯起，那股寒意从那眸中流露出来。戈薇本想伸手从背后拉出羽箭，可杀生丸却一手挡下她。
戈薇不解地看向杀生丸，却只听他问自己：“怕么？怕就回去。”
戈薇奋力地摇了摇头，似乎听得耳边传来杀生丸一声带着些许少年意气的冷哼，他似乎在笑，嘴角难以察觉地勾起来。
杀生丸：“搭好箭。”
杀生丸抬起手来，从他之剑伸出那泛着绿光的光鞭，从身后狠狠一甩！将那几只毒蜂纷纷粉碎！那毒蜂竟源源不断地从城里冒出来，杀生丸却似乎是得心应手，随意地在空中挥舞着光鞭。
毒蜂被他打出了一条道，杀生丸攻击的速度远比毒蜂支援的速度要快。
“去。”
与他话音刚落同时，戈薇手里的净化之矢便离弦而去！不知是杀生丸在她身边让她宽心很多，还是她与这妖城有着不一般的联系，那净化之矢居然划出一道蓝光！人见城周围的瘴气就这么被她净化来！
杀生丸趁这间隙带着戈薇冲进了城内，奈落恰好带着桔梗从高阁之中飘了出来。见到桔梗的戈薇瞬时崩溃下来，她不忍看桔梗那样死气沉沉的模样，却又挪不开眼。
见到二人，奈落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而狠厉的笑，他一手牵着桔梗，一手收回了那几只毒蜂。
那冷月挂在天边，让那墨色的天空染上一圈月白的光晕。
时不时从树林边冒出几只小妖，戈薇紧紧揪着杀生丸的衣襟。
奈落：“两个小屁孩，来人见城做什么？不想回家了？”
戈薇：“你…你个坏蛋！把姐姐还给我！”
奈落：“哦？姐姐？原来这是你的姐姐啊？那看来姐妹两人，终究是殊途同归…”
戈薇：“你把我姐姐怎么样了？！你这个坏蛋！”
戈薇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人见城周围回荡着，那神乐神无和白夜正站在那高阁之上，神乐两手环抱在胸前，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白夜不屑地嗤笑一声：“哼，这小丫头脾气倒是挺大。”
神乐：“你也不敢动她不是？”
白夜：“哦？”
那双猩红的眸往杀生丸那边望过去，朱唇慢慢勾起，说道：“那杀生丸不是护着她么？”
白夜：“那可不一定…”
那奈落身后突然出现数不清的触手！他眼中的笑意渐浓，说道：“小姑娘，你姐姐已经是人见城的人了，我也不想跟一个小屁孩多废话……”
眼见那触手就要朝两人袭来，杀生丸在一阵狂风之中化作一只巨犬！从它嘴里向奈落喷出一击白光，那白光把那触手炸了个粉碎，掀起一阵缭绕的烟雾！
奈落“嘁”了一声将触手收回，低头瞥见桔梗脸颊上的两行热泪。
“哼。”
戈薇骑在白犬背上，那温暖柔软的绒毛却让她安心不下，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浸湿了杀生丸背上一块皮毛。
微风在她耳畔呼啸着，似乎是在耻笑她的弱小无能。可戈薇还是个三岁的小姑娘，若不是有杀生丸照顾着，刚才又怎能全身而退？
戈薇：“杀生丸…谢谢你。”
杀生丸没有回答，白犬掠过一片树林上方，长尾扫在了树梢，发出飒飒的声响。
“不要自己去找奈落。”
戈薇：“可是姐姐怎么办？”
杀生丸：“我从不会帮软弱的人类，两次救你不过是还了你母亲的人情。”
戈薇：“是妈妈她三年前救过你一次，你才来帮我的吗…”
“嗯。”
戈薇不再说话，耳边只剩下了风声，她明白杀生丸的意思，如果没有他的保护，或许她刚才也在那儿丧命了。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有可能去救姐姐。
杀生丸将她放在御神木下，不远处就是村庄，那儿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黄昏在逐渐降临人间。
映照着夕阳的霞光，两人的脸都是红彤彤的。戈薇抹去眼泪，抬头看了眼杀生丸。这个比她大了五岁的犬妖，明明也只不过是个孩子，眼里却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光亮。那时戈薇还不懂得这种道理，直到很久以后，她才逐渐让杀生丸的眼里重新对一切生命都有了爱的感情。
也许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羁绊会被谱写得更加坚固而不可动。
在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后，杀生丸才叹了口气，又俯身摸了摸戈薇的小脑瓜，说道：“她没有死，我们还有机会。”
这一句看似简单而平淡的话，却像是捅破了戈薇的泪窗，那眼泪宛如洪水泛滥决堤而下，带着些许嗲气的哭声连杀生丸也招架不住，又只好柔下目光来，蹲下身子抱了抱她。
杀生丸：“变强吧，她在等你。”
枫之村不会因为一个桔梗而改变多少，但桔梗的消失却让日暮家失去了一份心，那日暮神社里只剩下小戈薇那道瘦小的身影，犬夜叉已经不知所踪，曾经热闹的神社如今冷冷清清，风一过也只能吹落几片树叶。
那结绳和风铃随着微风悄然飘荡着，戈薇被日暮爱牵着在神社里祭拜，那些落花在土地里成了神社的灵魂，与那阴沉萧索的人见城形成了天地般的对比。
桔梗一人跟在奈落身边，她虽内心清醒着，却无法听从内心的声音。桔梗被奈落控制着，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地服从奈落的指令，脑海里浮现的是戈薇和犬夜叉的身影，可身体上却是被妖力注入到了体内，她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变得浑浊不堪。
莫非桔梗没有反抗过吗？
自然也不是，那日被妖群掳走，桔梗苏醒之时已经是在奈落面前，看着眼前这张阴戾森白的脸，小桔梗的第一反应也是害怕与逃离。
无论桔梗逃到了人见城的某个角落，最终都会被奈落抓到。
“戈薇…救救我……”
奈落：“没人会来救你，臣服于我吧，桔梗。”
这是她昏迷之前听过都最后一句话，醒来之后的桔梗已经全然成为了奈落的傀儡，奈落捉她来无非是为了四魂之玉和翠子的灵力。
这奈落可也是个半妖，夺取四魂之玉的目的，也是为了变成全妖吧？这世间无论妖还是人，都有高低贵贱之分，倒也真是可笑。
可于桔梗而言，最残忍的不是被控制，而是意志清晰，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她不敢想象以后自己如果被控制着亲手杀了戈薇或者犬夜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是她无法承受的…
桔梗落入奈落手里之时，总希望戈薇能来救她。
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来了？
自己的妹妹和那个叫杀生丸的少年一道出现在人见城的天空，可她一直被奈落钳制着，即便她想上前和戈薇说说话，哪怕是抱抱她都好，她还想和戈薇一起做米糕、采草药、编结绳……
戈薇…
她只能无力地在心中呐喊，她听到戈薇骂奈落是“坏蛋”，还感受到了她那潜力极强的“净化之矢”，可是戈薇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跟着杀生丸一起离开，那昏沉的天空之中只剩下一片硝烟，桔梗早已控制不住泪水，两颊上那微微泛红的泪痕自然也逃不过奈落的眼睛。
可他只是轻笑一声，就把自己带走，关在了那高阁之中。
桔梗。
我的世界已经黑暗了，或许我与戈薇真的会成为敌人？可戈薇一定是来救我的…不，或许她认为我已经和妖怪融为一体，我已经不再是翠子大人的继承者，也不再是日暮神社里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巫女…戈薇，我们还有希望吗？
沉沦，便是星点镶嵌黑夜，浮鱼沉入大海，善良杀了善良。
不知在多少个日月以后，桔梗与戈薇还会再次相遇，那些沉沦在黑暗之中的记忆，是否会成为姐妹二人的深渊之痛？
桔梗，沉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