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莫子易的诗（四首）

莫子易，本名徐建平，男，浙江龙泉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1988年开始在《江南》发表小说，作品见于《山花》《雨花》《福建文学》等文学期刊。小说、散文曾多次在省、市文学赛事中获金奖。著有散文集《飘飞的鸟》。现居龙泉，供职于政府某部门。

不要揭开酒瓮上的泥封

知道你有一只泥陶酒瓮，埋于地下

请不要挖出来，揭开上面的泥封

即便有无可避免的理由

也不要挖出来，揭开瓮口的泥封

我是一个胆怯好奇的孩子

会蹑手蹑脚靠近你储存酒瓮的禁地

即便如此，请你也不要将其挖出来，揭开泥封

也许那是你过去的酒，于我，却是硫酸和硝碱

溅到身上，会将我腐蚀，烧焦

请将那只泥陶酒瓮敲碎吧

让变质的液体，流失在岁月深深的地下

我把将来的日子写在纸上

黄土墙，灰草瓦

面朝南岳，屋后翠竹青山

泥墙圈起一个园子，开一页栅栏

家犬一二，海棠、月季、山茶

南瓜架下，四五只家鸡觅食

榴树骑过墙头，抽叶落叶，开花结果

你斜倚柴扉，静读屋前水田，“鱼戏莲叶间”

身上新衣出我意料。也读

后山挖笋，篱边锄地，篮里装着青菜萝卜的我

目光对接，你翘一翘嘴角

竹音墨香，家酿米饭

清风之上的日子

剔除杂念、清高，剪成七天

四天留在乡野，三天交给远方

飞过的喜鹊

我不知道那就是喜鹊，过去

我只认识麻雀

喜鹊只是偶尔来一下随园

一只，两只

两只的时候就要打架。是打架吗

寻欢和交配也是这样

喜鹊不与麻雀为伍

不在随园久留

从地上跳到栏杆上，飞过桂花树

也不在桂花树上久留

两只喜鹊追赶着飞过一棵乌桕

飞过灰色的瓦屋

载着我沉重的目光

载着沉重的我，飞向喜鹊的老家

在喜鹊的背后，我的目光不见了

我不见了

我的地盘

三十年前，这里卖碗

坐在店铺前的水门汀上，无视满屋瓷器

碗店右边的瓯江，我见证了一座石拱桥的竖立

第三桥墩水深没顶，水寨设这里

整个夏天，都能听到我们的厮杀声

碗店左边的卢埠弄没有了，连同它身上的苔藓、青石板和9号门牌

灵魂静下来，少年的我就来这里活动

老屋还是原来的模样，原来的摆设，父母浮在器物间

卢埠弄里侧是日杂公司，盐、海带、海蜇皮盛在木桶里

黄酒、酱油装在瓮里，我提着母亲的酱油瓶

把余下的零钱，交给玻璃罐里的水果糖，一分钱一粒

再过去是西街头，修伞，补鞋，打白铁，老妪卖杨梅干

一旁的电影招贴、新华书店，每天都吸引我

买铅笔、橡皮擦、写字簿，隔壁文具店里有三个老太婆，我混得很熟

酱菜店在碗店斜对面，隔着一条街，全城仅此一家

里侧是十锦街头，卖蔬菜。一个国营肉铺，整天看不到肉

外侧棒冰店，三分钱一根，赤豆四分，牛奶五分

再往外是五金店，我经过它的门口，去桥上

水的那边，有一座学校，它的内部有我少年的一部分时光

今天，你闯进我的地盘，在碗店旧址上，吃葡京烧烤

我坐你对面，把什么都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