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印卡诸王在圣地有一个十字架

印卡诸王在科斯科有过一个十字架，用料为白色和肉色细大理石，人称晶体斑纹大理石，但到现在谁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我在1560年离开秘鲁时，十字架还在城里大教堂的圣器室里，由一根穿过顶端小孔的细绳拴住，挂在一只钉子上，我记得那细绳是一根黑色天鹅绒布条。当它在印第安人手里的时候，或许有个金质或银质的提手，后来把它从原存放处取出来的人换上了丝绦。十字架长宽相等，呈正方形，长约四分之三巴拉，只少不多；石料宽、厚均约三指许。整个十字架所用为一块整石，雕工精细，棱角分明，各处对称，造型优美，石面光洁，宛如明镜。十字架原存于一座王宫内一个偏僻房间，房间称为“瓦卡”（huaca），意为圣地。他们并不崇拜十字架，但很尊敬，这或许因为它造型美观，也可能另有什么其他敬意，那就不得而知了。他们一直这样保存着，直到唐弗朗西斯科·皮萨罗侯爵进入通皮斯山谷，由于佩德罗·德坎迪亚^注50在那里遇到的情况，他们开始崇拜它，对它更加尊敬，这到后面适当地方再讲。

当西班牙人占领了那座帝国京城并为我们至高无上的上帝建造教堂时，便把十字架放在上面说的地方，除了讲过的以外没有增加什么装饰。西班牙人找到了许多黄金和宝石，他们本该用这些东西把它装饰一番供在圣坛上，让印第安人拿他们自己的东西与我们的东西进行比较，从而乐于接受我们的圣教。他们这座十字架以及他们法律中的其他事物，都与自然法则非常接近，本来都可以与我们宗教教规中的戒条和慈善活动作比较（后面将会讲到，那些异教徒也有类似的慈善活动）。至于说到十字架，应该指出，显然不管是在审判中还是在其他场合，这里的人们常常指上帝和十字架发誓，以强调他说话的分量，其实许多人根本没有必要发誓，只是出于一种约定俗成的坏习惯。现在这些经常发誓的人听起来可能惊奇，但事实是印卡人和他们帝国里所有部族从前根本不知道发誓是怎么一回事。前面说过，他们在提到“帕查卡马克”和太阳这两个名字时总是毕恭毕敬，在称呼他们时总是顶礼膜拜。在办理案件，而且是不管多么重大的案件，审查某个证人时，法官总是说（犹如宣誓仪式）：“你保证对印卡王说真话吗?”证人说：“是的，我保证。”法官又说：“注意一定要说真话，不得掺杂谎言，也不得隐瞒部分真相，对案情要知道什么说什么。”证人再次保证说：“我当真保证这样做。”法官在听到保证后，让他把对案情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说出来，既不打断，也不说什么“我们没问你这个，问的是那个”，更不说别的什么话。如果调查的是一件打架的案子，即使是致死人命，也只这样说：“你把这次打架的经过说清楚，打架双方任何一方的一言一行都不得隐瞒。”于是证人提出证词，对双方有利和不利的情节丝毫不敢漏掉。证人不敢说谎，因为那些人胆子非常小，在他们的偶像崇拜方面非常虔诚。除此之外他们还知道，倘若说谎，一定会被查出来，从而受到严厉惩罚。如果案情严重，那就不仅因为他们的证词造成了危害，而且因为他们违反了不准说谎的法律而对印卡王说了谎话，这种惩罚往往是处以死刑。证人知道，不管跟哪位法官说话，都是跟他们崇拜为神的印卡王本人说话，除了其他原因以外，这是他们不敢撒谎的主要原因。

西班牙人占领印卡帝国后，在克丘亚人居住的一个省份发生了一起杀死数人的大案。科斯科的督办派一名法官去那里调查，法官为取得一位百姓领主“库拉卡”的证词，把自己权杖上的十字架举到他面前，要他对上帝和十字架盟誓说真话。那个印第安人说：“还没有为我施过洗礼，我不能像基督徒那样发誓。”法官说，让他对太阳、月亮和印卡王他们自己的这些神发誓。“库拉卡”说：“我们只在顶礼膜拜时才提他的名字，因此我凭他们发誓是犯法的。”法官说：“若不发誓，我们怎能知道你的证词是不是真话呢？”印第安人说：“凭我的保证你就可以知道，我是直接面对你的国王说话，因为你是以他的名义来审判的，我们对我们的印卡王就是这样做的。不过为了满足你提出的要求，我来指地发誓：若是说谎，就让大地开裂把我这样活活吞进去。”法官看出也只好如此，接受了他的宣誓，就向他提出了关于杀人凶手的一些问题，想查明他们姓甚名谁。“库拉卡”逐一作了回答。可是关于被杀者却什么也不问，其实那次打架恰恰是他们挑动起来的。“库拉卡”看到这种情形，就说让他把对那件案子所知的全部情况都说出来，因为他才说了一半，另一半还没说；他认为那等于说谎，因为没有像保证的那样说出全部真相。法官说只要问什么回答什么就行了，可他却说如果不把杀人者和被杀者的所作所为都说出来，那就不算全面，他也没有履行诺言。结果法官把案子调查得一清二楚，返回了科斯科。当他跟人说起与那位“库拉卡”的谈话时，听者无不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