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秘鲁印卡诸王的来历

就在那些人像上面说的那样自生自灭的时候，一颗启明之星凭着上帝我主的神威在他们之中冉冉升起，在沉沉黑暗中使他们粗略知晓了自然法则以及人与人之间应有的礼貌和尊重。启明之星的后裔们进一步躬行善事，对那些野兽施以教化之功，教导它们通情达理，能够接受文明的教义，从而把它们转变成人，以便在这位上帝——耶稣基督出于慈悲之心，将他的神灵之光照射到那些崇拜偶像的人们时，看到他们不再那么冥顽不化，而是较为温顺驯服，愿意接受天主教信仰和我们神圣的母亲罗马教会的教导和信条。后来这里的人果然接受了这两种事物，这在下面讲述历史过程中就可看到。从显而易见的经验中可以看出，印卡诸王征服、统治和教导过的印第安人，比起印卡诸王的教化尚未传播到的邻近其他部族，较为迅速敏捷地接受了《福音》。而其他许多部族，甚至在西班牙人进入秘鲁七十一年以后的今天，仍然像过去一样野蛮愚昧。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来到这座偌大迷宫的门口，那就索性破门而入记述里面的事情吧。

为了进入正题讲述秘鲁当地印卡诸王的来历和初始，我曾设想过多种办法并试探过多种途径，最后觉得，最好的办法和最简便易行的途径，就是把我在孩童时期多次听我母亲、她的兄弟和叔伯以及其他长辈所讲的关于他们的来历和初始的事情讲出来。因为通过其他渠道所知的关于他们来历的一切情况，归根到底也就是我们要讲的这些事情，所以最好还是从印卡王室人员讲的原话中了解情况，而不要以异邦著述者的话为依据。这是因为家母住在她的祖国科斯科的时候，从阿塔瓦尔帕的残酷屠杀（在记述他的生平时我们将会讲到）中侥幸逃生的为数不多的男亲女眷，几乎每个星期都来看她。看望期间，他们最经常的话题总是谈论他们诸王的来历，诸王的威严，他们帝国的权势，他们的征服活动和英勇事迹，他们平时和战时的统治方式，以及他们一心一意为了臣民百姓的好处和利益而颁布的法律。总而言之，对于他们之中发生过的、表明印卡王朝繁荣昌盛的一切事情，他们全都侃侃而谈，乐此不疲。

当他们从往昔的国强民富讲到现状时，总是为他们早已作古的诸王，为他们已被外人侵占的帝国，为他们已经沦亡的国家……而泣不成声。在来家看望期间，印卡王公和“帕莉娅”^注45们总要进行诸如此类的谈话。每当回忆起失去的美好岁月，他们总是用热泪和啜泣结束谈话，感慨万分地说上一句：“我们从称王称帝变成纳贡为臣了。”我那时还是小孩子，在他们谈话时，总在他们待的地方三番五次地进进出出，就像现在孩子们听寓言故事一样，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讲。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当我长到十六七岁时，有一天，我的亲戚们在这样的谈话中提起了他们的诸代国王和古代往事，我突然对他们当中最年长的、正在讲话的人说：

“印卡，外公^注46，可你们没有文字呀，那才是把对往事的记忆保存下去的东西呢。既然没有文字，关于我们诸代国王的来历和初始，你们又能知道什么呢?人家西班牙人和邻近他们的其他民族就有神间史书和人间史书，从书上就知道他们的国王和别人的国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称王的，帝国是怎么改朝换代的，连上帝是在几千年前开天辟地都知道，这些事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是从书上知道的。可你们呢，根本没有书，能记得古代什么事情呢?我们第一代印卡王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他的家族是怎么起源的?他是怎样开始称王的?他带领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武器征服了这片辽阔的帝国?我们的辉煌业绩是怎么开始的?”

那位印卡王公听我提出这一大串问题，心中十分高兴，因为讲述那些事情是他的乐趣，便转身对我说（其实我早就听他讲过多少次了，但哪一次也不像这一次这么专心）：

“外孙呀，我非常愿意讲给你听。你应该听听这些事情，并把它们记在心里（他们不说‘记在脑子里’，而说‘记在心里’）。你知道，在古老的年代，你看到的整个这片土地都是高山峻岭，悬崖峭壁。那时候，人们就像野兽和愚蠢的牲畜一样活着，没有宗教信仰也不懂礼貌，没有村落也没有房子，不耕田也不种地，不穿衣也不蔽体，因为他们不会种棉花纺毛线做衣服。他们三三两两地生活，赶巧碰上谁就凑在一起，在山洞、石缝或地穴里栖身。他们像野兽一样，吃的是荒野里自生自长的野菜、树根和野果，还有人肉。他们用树叶、树皮和兽皮遮身，有些人干脆光着身子。总之，就像鹿等野兽一样活着；甚至在女人这种事情上，他们也同牲畜一样，不知道找女人做自己固定的妻子。”下面要多次重复地提到“太阳我父”这几个字，为使读者不致恼火，这里应事先说明：这是印卡人的语言，是表示尊敬和尊重的方式，只要提到太阳必然这样说，因为他们自诩为太阳的子孙；非印卡人说这几个字是不合法的，那就是亵渎神明，会有人向他扔石头。

那位印卡王公接着讲道：“太阳我父看到人们像我讲的那个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可怜起他们来，便派他的一儿一女从天庭来到地上，让他俩教化众人尊敬太阳我父，崇拜和尊奉他为自己的神，让他俩给人们制定规章和法律，使众人像通理性、懂礼貌的人一样生活。还让他们住进房屋和村落，学会耕田锄地，种植树木和庄稼，饲养家畜家禽，像有理性的人那样以牲畜家禽和大地的果实为食，而不要像野兽一样生活。太阳我父这样吩咐命令一番后，打发他的两个子女下凡，到距这里八十莱瓜的的的喀喀湖，叫他们从那里出发随意到什么地方去，随意在什么地方停下来食宿；又给了他们一根半巴拉长、两根手指粗的金杖作信号和标记，叫他们试着把它插进地里，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把金杖往地上一戳就能插进去的地方，就是太阳我父想让他们停留下来建造他们家园和王宫的地方。最后，太阳我父又对他俩说：‘征服那些人为我们效命以后，你们要以宽宏、温厚和仁慈的态度，让他们永远知情达理，公平正义。总之，要像我一样，尽到仁慈之父对自己年幼可爱的子女那样的职责。我为普天之下造福，为了让人们看见东西和料理活计我赐予他们光明，天气寒冷时我赐予他们温暖，我抚育着他们的草原和田地，使他们的树木结果，让他们的家畜繁衍。我及时降雨及时放晴，惦记着每天在世界上巡视一周，了解人间有什么需要和危难，像人们的后勤官和恩人一样供其所需、救其所难。作为我的子女，我希望你们照这个样子去做，因为派你们到人间去，就是要你们对那些像野兽一样生活着的人施行教化和缔造福祉。当然，我现在就委任你们做所有那些人的国王，你们也好用自己良好的举止，循循善诱的方法和英明的统治去教化他们。’太阳我父对两个子女说明意愿，就送他们动身上路。他们离开的的喀喀湖向北而行，一路上不管在什么地方停留，都试着把金杖插进地里，但怎么也插不进去。于是，他们进了位于科斯科城以南七、八莱瓜处的一座窝棚或小茅舍，今天人们称它为‘帕卡雷克坦普’（Pacárec Tampu），意思是‘天亮时的窝棚或小茅舍’。这个名称是这位印卡王取的，因为他是在天亮时离开那间小窝棚的。如今这里是这位国王后来命人建立的一个村落，住在村里的人都以这个名称为荣，因为那是我们的印卡王给取的。印卡国王和他的妻子——我们的王后从那里到了这片科斯科谷地，当时那还是一片荒山野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