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安清河
饥饿的蟒蛇从房子的窗户上溜出来,它无声无息,蛇信子接收空气中的信号,快速锁定猎物。
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南宫翳的身旁,吓得他的脸色发白,颤抖着身体。
蟒蛇张开血口,咬向南宫翳的颈脖。
寒光一闪,一股劲风差点将南宫翳掀飞,他的眼睛被吹得干涩,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利器打入石块的声音让南宫翳的后脊背发凉,被蛇咬的痛感并没有到来。
他放缓呼吸,以此来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比裂谷中的妖兽更大的危险正在逼近,耳边灵敏地捕抓到靴子踏到石头上细微的声响,每一步的声响与心跳同步,南宫翳逐渐喘不过气,窒息般的死亡威胁。
越来越近,“嗒嗒嗒”,“咚咚咚”。
他没有停在南宫翳的跟前,却用冷意的眼神藐视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半妖。
仅仅半秒钟的时间,南宫翳仿佛踏入鬼门关,他的心跳愈发急促,冷汗打湿干爽的头发。
疯子的死亡威胁压迫根本比不上面前这个人。
那人拔起插在蟒蛇七寸的剑,挽剑花甩净剑身的血泽,冰凉的嗓音同何倩的大师兄一模一样:“小子,你知何倩等人在何处?”
话音刚落,南宫翳感觉全身被两百斤的重物死死压住,窒息感依旧存在。
“快说!”他暴怒地吼道。裂谷两侧的石壁和脚下的石头都被震得出现蛛网班的裂缝。
“噗……咳咳……”甜腥味撞开南宫翳的咽喉,一口鲜血从口鼻喷出,两百斤的重物断崖式上升成六百斤。
那人的眼角开裂,气到极点,尽力控制住刚失控的情绪,他撤了挤压南宫翳的威压,居高临下地看着同溺水后被救活的人一样的南宫翳,强装镇定地问道:“再问一遍,他们在哪里?”
一进入黑雾,他的神识被压制,无法使用。连气息也变得若隐若现,他发现南宫翳时,本着帮助弱小,但他发现南宫翳身上有他们的气息。
温和的双目染上疯狂,疯子抬袖擦掉嘴巴的血,忍着要碎成块的剧痛,强行站起来,露出一口血齿,笑道:“在上边。”
那人不爽地皱紧眉头,听见他的回答,突然神识扫到在上方的甬道里躺着几个人。
他疑惑地用神识覆盖整个裂谷,却发现除了那个甬道外,石壁里的一切都无法探查。
疑虑先放在一旁,要紧的是何倩他们的情况不妙。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见,出现在何倩跟前。
疯子扶着巨石,强撑着身体才不会倒在地上。
那人的佩剑则收在疯子身旁。
如果剑尖不指着他的脑袋的话,疯子还挺有安全感的。
“师父?”何倩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毒素排尽,头有些晕和口渴外没有不适,她缓缓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和模糊的视线下,看到熟悉的身影,本能地依靠。
安清河连忙上前,喂水,担忧地问道:“小倩,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师父在。”
靠在安清河怀里的何倩格外的安心,闻到他身上的清香,就像孩提时一样。
“大师兄怎么样?”好些的何倩有些焦急慕容羡的情况,抓住安清河的前襟近乎逼问。
安清河露出糟心的表情,轻声地说:“他们已无碍。”女大不中留啊!
何倩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不少。
他见何倩恢复一些气力,扶着她让她靠在墙上自己休息。
何倩抓着安清河的双臂,发现他们处在一座房子中,视线的中央刚好是疯子。
他倒在地上蜷缩身体,背对他们,在微微发颤。
安静的环境里有细微的抽气声和牙齿相碰的声音,在场的人都意识到疯子此刻的状态很差劲。
疯子的剑眉挂上白霜,嘴唇发紫,脸庞肿大,眼皮半阖,眼白布满血丝。
“呜……”他咬住小臂上的肌肉,口腔被血腥味填满,眼泪止不住地流出,血从嘴里溜出。
安清河安顿好何倩,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脸直接阴沉,他大步跨来到疯子身后,修长的大手伸出握住疯子的手臂。
他万万没想到疯子竟然躲开,他瞪圆眼睛,动作一僵。
疯子在安清河靠近他时,猛地睁开眼睛,整个身体的动作微微放开。
安清河的手伸至离他颈脖有一定的距离,他一个旋身,背滑,离开安清河的怀里。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往腰带一搭,并没有预想中的触感,心里一慌,镇定地摆出攻击的姿势,眼神恶狠狠地盯安清河的动作。
安清河镇定地收回手,慢悠悠地站起来,转身看他。
疯子见他站起来,默默地向后退一步,直到发现自己仅到对方的大腿,眼神彻底乱了,他怎么变小了?
安清河刚要上前跟疯子交涉。
疯子的太阳穴突突,眼前出现各色各样的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他们的脸都被扭曲,都朝他扑,嘴里呢喃着什么。
头要炸了!这是他第一感觉,然后就是痛,晕还有恶心。
周围的魔气沸腾起来,像水蒸气一样烫伤在场的所有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一下子红肿疼痛。
幸好,疯子的皮肤有些地方被鳞片覆盖,烫伤的面积不大。
安清河第一次来到裂谷,也是第一次经历被魔气烫伤,他立马催动灵力,把周身的魔气挤开让灵力包裹住身体。
同时,他抬起双手给何倩等人隔开魔气。
疯子被烫伤时,突然想到以前自己煮面时不小心被烫伤的画面,婴儿肥传来灼烧感和痛觉,他清醒过来,迅速地运转功法,从躯干弹出结界把魔气尽数挤开。
“你的师门是天域宗吗?”安清河目睹了全过程,惊讶疯子的招术和灵力运行方式,有些急切地问,“或者说教你这招的是沐纤尘?”
疯子心头一跳,歪头表示不解,哑着嗓子说:“天域宗是什么?沐纤尘是何人?”
“天域宗是……”安清河耐心给他科普。
安清河念道“是”这个字,耳鸣声直接盖过安清河的说话声,耳边还有时而远时而近的人声,不真切,内容也听不清,但内心涌起愤怒和无力。
他双手抱头,用力甩也甩不开折磨人的声音和感受。
安清河见他这般痛苦,神识探去查看他的身体或神识。
身体无碍。
进入识海,安清河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他赶紧从识海里撤出。
可惜晚了,疯子抓住他的神识,疯疯癫癫地说:“天域宗?”说着就拉扯安清河的神识,“过了这么多年,这个破宗门怎么还没有被灭干净?”
说完这句话后,他有些迟疑地放开安清河,神经兮兮地低声呢喃:“不……不对……天域宗……已经……”他抬眼看向安清河,露出微笑,缓缓地说,“被我灭门……”
安清河难以置信,一拳打到疯子的脸上,疯子的嘴角破了,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立刻撤出。
“沐纤尘!”墨发飞扬,威压层层攀升,对疯子嘶吼,一个箭步冲上去,佩剑挥下,打碎结界,佩剑落在手中,紧握,刺向疯子。
疯子被安清河的威压压制,根本动不了,这一招杀意甚重,他必死无疑。
魔气蜂拥而上,将疯子包裹在球体中,佩剑刺穿魔气形成的屏障,魔气似钳子一般夹住剑身,不让剑尖刺入疯子的身体。
即使如此,佩剑刺入时产生的剑气依旧将疯子掀飞,他撞到梨花木的书桌,也许书桌的年代久远,书桌破碎,他砸在墙上,掉在一堆木制碎屑上。
“啊——”疯子惊恐地惨叫起来。
识海内,疯子抹去嘴角的血滴,晃晃悠悠地步伐虚浮地走到一个未成形的神识跟前。
神识蹲在地上,由于刚刚诞生,神情有些恍惚。
疯子蹲下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刻上驱魔符的竹制小刀,有刀尖挑起他的下巴,看着清澈透亮的眼睛,不咸不淡地说:“知道自己是谁吗?”
“……”神识呆呆愣愣地盯着疯子的眼睛,似乎不明白疯子在做什么。
“沐纤尘?”疯子松开神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有些自闭的神识,烦躁地冷声道。
话音刚落,神识便涌上来的记忆片段,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轻声:“沐纤尘?”
疯子抬眼,笑了一声,又蹲下身,轻昵地抚摸神识的脸颊,深情款款地笑道:“你以后就叫沐纤尘。”
言罢,恢复冷脸,起身,嫌弃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神识则被黑雾裹着,扔到南宫翳的身旁。
沐纤尘也沉沉地昏睡过去。
疯子再次占据身子。
等级差太多,他必死无疑,而疯子也无意于生死。
安清河将合体中期的威压尽数压在疯子身上,疯子七窍流血,刚好的身体又要费了。
无法反抗,如同蝼蚁一般。
周围的魔气又开始骚动,塑型成各种兵种,共三十人。
“垂死挣扎。”安清河惊讶疯子的术法厉害到如此程度,但等级差别太大,死亡是他的既定绝句。
“咳咳。”疯子的气息微弱,肺部难受,心脏疼痛。
以练气三层的实力强行使用“化形”,是要他的命的。
安清河轻易砍杀魔兵。
一招一式从容不迫,他不着急杀死疯子,他要活抓疯子,拷问八百年前的那场灾难,好让师尊瞑目!
安清河清完魔兵,正准备拷问一番,魔气再次骚动。
大地在晃动。
“我们在上升!”何倩感受到自己在向上移动,哑着嗓子,大声喊道,“师父,危险!”看见刚刚的蛇妖冲破窗户,向安清河喷射毒液。
安清河不用何倩提醒,灵力将毒液一裹,甩回去。
本打算提醒安清河灵力会被毒液腐蚀,因为安清河的等级高,毒液反而腐蚀灵力的能力大大降低。
她闭上嘴巴,不去打扰师父。
蛇妖没有恋战的意图,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疯子,把疯子抱在怀里,转身就走。
“放下!”安清河的威压降下,大地再次开裂。
蛇妖加快速度移动,周围魔气为他们抵挡住大部分的压力。
“师父,追吗?”何倩提议道。她看出师父对疯子很重要。
安清河撤去威压,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半妖离开。
他身边还有三个伤员,他们伤势只恢复不到一半,又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苏醒,作为长辈,他要保护他们。
加之,裂谷怪异。
“我先带你们回宗门。”安清河见何倩要站起来,连忙过去扶,看出何倩的好奇心,无奈地笑道:“回去再和你们讲以前的事。”
何倩高兴地展开笑容,不仅有八卦听,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没有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