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饲灵阵
南宫翳的头发被抓住，头被迫抬起来，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男人。
眼皮沉重地闭上。
他被拖着。
眼睛又睁开一丝缝隙来，入眼的是凹凸不平的黑石块砌成的楼梯。
再次睁眼时，他依稀感受到不同的空气流通速度，眼皮最后沉重地落下。
彻底失去意识。
“轱辘。”车轮碾过石板路。
南宫翳睁开疲惫的眼睛，被阳光晃了眼。耳鸣炸开，脑袋就像浆糊，本能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钱二公子请。”管家总算恭敬地说话，“城主大人在后花园……”
双眼失焦，身体无力，体内的魔力在四处乱窜，馋食着筋脉。“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本就干涸的嗓子更加灼烈，口内分泌的唾沫润湿喉咙但呛到气管，“咳咳。”
车轮的轱辘声停了下来。皮靴踏在石板的声音离他很近，双颊被掐住，嘴巴被迫张开，唾沫不断分泌，呛到气管，“咳咳。”
水囊怼进他的嘴中，大量的水他根本就接受不来，没有喝下多少都被咳出去。
那人放开他，他们继续前进。
“城主大人正在后花园办家宴，钱二公子先到客房休息片刻。”管家引着他们，“这只半妖就先由我将其关起来，并看管。”
钱军一掌拍在车上，拒绝道：“不了，就不劳管家大伯费心，这是我的差事之一。”
“钱公子，这边走。”管家没有搭话，“公子先歇下，过些时辰，我让家奴送些吃食过来。”
管家周到地将安排告诉他们一行人，就去找墨水城城主。
晚上，星空格外的美丽。
南宫翳此时已经醒来。钱军也给了他一些吃食和水，就在铁笼前。
他双目失焦地看向铁笼外的饭菜，肚子咕咕叫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就这么看着。
房门被打开，进来几个人类。他依旧没有动。
他们进到铁笼里。
南宫翳像是受到刺激一样，暴起攻击他们。
但脖子上的铁环和四肢上的铁链都将束缚得死死的，他不要命地扯着铁链，对他们呲牙，就像一只没有被驯化的野兽一样，没有人性。
“不错，是他。”城主满意地说：“管家带走。”
钱军拦住他们：“城主大人先承诺我会比较放心。”
城主满口答应下来，他才让他们把南宫翳带走。
“钱二公子就好好休息，三天后就是欢迎宴。”城主最后交代道。
城主的寝室内，绕过外室，进入内室。
内室四壁上画满符纹，咒语，图案。地板上是赤焰雄狮，天花板是岚水绿蛇，摆得凌乱的灵石灵珠，还有散得四周都是的铜制器具——饲灵阵。
主要作用就是把一方的修为炼制成自己的。生产灵珠灵石只是其作用的衍生方向之一。
赤焰雄狮与岚水绿蛇相克，两者一起出现必定有一方会死亡。饲灵阵主要利用二者的相克性质制成的杀阵。在这个阵法内，你胜过另一方将会得到他的修为，但转化修为的转化率往往只有三成。
而此刻城主兴奋得面部表情扭曲，他过分油腻的发际线在烛火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阴险。
他从铁笼里将南宫翳拽出来，任南宫翳的拳打脚踢，“啊！啊啊啊！”
南宫翳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叫声，他被扔到赤焰雄狮图案的中间。
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城主就驱动法阵。
“啊——”南宫翳的脑袋要炸开，丹田胀得他难受，全身开始犯疼。
不到八岁的南宫翳惨叫了两分半钟后，不管再疼也不吭声，他的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一起，基本上是属于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
耳鸣声在他不喊叫后直接充斥着他的整个大脑，他没有触碰到地面的感受，整个人像被水包裹中。
冰冷和黑是他失去意识最后能感受到的东西。
“……”城主的面色凝重，第一次遇到南宫翳这种排斥饲灵阵的半妖，让这个已经有三十年经验的人有些弄不清原因。
管家倒是没有这个疑虑，他只觉得聒噪，好在南宫翳最后没有动静。
“嘭！”天花板上的岚水绿蛇突然压过赤焰雄狮，强劲的冲击力差点把整个房间掀起来。
空中隐隐能看到岚水绿蛇缠住赤焰雄狮，向他的脖子咬去，赤焰雄狮开始摔自己。
地上的铜制器具震得兵兵响个不停，四壁上的图案也出现的龟裂。
赤焰雄狮的虚影冲向两人，两人结结实实地被撞倒在地，雄狮用力的尾巴甩得铜制器具爆掉四分之一。
城主赶紧起身，施展法术想要强行停止阵法的运行。
管家实力略逊色城主，只是个半入筑基后期的修士。
两人合力也没能让阵法停下。相反，两兽的缠斗更加激烈。
“城主怎么办？我们稳不住！”管家吃不消地说。
城主面色暗沉，咬着牙狠狠地道：“闭嘴！我们稳住岚水绿蛇的优势就可以，别给赤焰雄狮输送灵力！”
赤焰雄狮逐渐成为弱势的一方，青色的光笼罩住整个房间。
在中央的南宫翳升着半空，淡蓝色的液体从他的身上一点一点渗出，聚集在心脏正上面形成一颗蓝色较深的灵珠。
内心的狂喜摁耐不住但慌张在城主的心里升起，他紧紧地盯着灵珠，不断地祈祷不要出事。
气泡匀速地在鼻孔里冒出，慢慢地升上水面。
小小的身体像是有千斤重沉入海底深处，手抓着水，脚扑腾几下。
背后有一双红眼盯着他，魔气裹上他的身体加速下降，他消失在黑暗中。
城主大手一招，灵珠落入他的手心，灵珠里藏着一只龙形的深色纹路。满意自得地说：“这颗灵珠的价值媲美三颗中品灵石！两月后，你将它以五块中品灵石的价格转卖给喀莱宗，只加不减。”
灵珠递给管家欣赏，他赞不绝口地说：“城主，我们已经有一年半没有出过这么好的货。但属下认为这颗灵珠给城主提升修为的价值大于直接卖掉。
喀莱沙漠近百年的灵气枯竭殆尽，现在勉强抽取半妖的灵力来维持我们的需求，且大多数的优质半妖都被攥在三大城和喀莱宗的手上。这么优质的灵珠应当给城主用。”
“伯父，我……”城主正要说些反驳他的话就被昏迷过去的南宫翳突然发出声音打断。
只见南宫翳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腕脚踝上的铁链响个不停，他晃了晃身体才勉强站稳，低着头，一只手捂着左眼。
瞳孔一直处于收缩状态，眼球颤抖。
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大脑嗡嗡作响。
空气墙荡起涟漪，小人儿一拳一拳锤，呐喊着：“这是我的身体！滚出去！”
他的左眼是金色的兽瞳，右眼是黑色的正常眼，头顶两个龙角，他还有一尾龙尾。吵着囔着：“这是我的身体！滚出去！”
他眼里倒映出来只有被巨大的铁链裹成的黑球，魔气一进一出，似有呼吸。被小人儿喊急了，黑球荡出强劲的魔气涟漪打在空气墙上，将他吓得摔在地上。
“可恶啊被封住能力，伤不到臭小鬼，更别说杀了他！”黑球里传来清冷的嗓音但因其煞气过重令人冰冻三尺。
小人儿显然被吓到，他连连向后退了一步，咬着牙警惕害怕地看着空气墙对面的黑球，一时间不敢乱动。
城主两人纷纷拿出灵剑，朝他砍去，两道剑气划破空气，一时间灰尘和铜制品碎片被振起，整个房间黯淡下来。
两人背靠背地警惕着，烟雾中冲出一个黑影，黑影举起利爪向城主抓去。
管家将城主塞在自己的身后，上前招架住攻击，这时他们看清那双被魔气侵染的眼睛。
他入魔了！
管家同他过了几招，心里大骇。他架起剑来挡住南宫翳的一拳，向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定，南宫翳的强悍让他招架不住。
他分心注意到城主偷袭南宫翳的背后，被南宫翳抓住机会将灵剑抢到手上，肚子还被捅了一剑。
城主的剑刃就要刺入南宫翳的后心，但见他抽出剑来，扭动腰肢带动身体，勉强招架住城主。
脚掌所受的摩擦力根本不够他抵御城主对他的作用力，向后滑了十厘米，便被倒地的管家抓住脚踝。
管家吃力地拽他，南宫翳的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城主的剑尖直直地刺向他的眉心。
“城主！”管家半趴在地上，瞪大眼睛，惊恐地大叫，“快躲开！”
话音刚落，“嗤——”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得响亮，一口血呕出，咳嗽声紧追其后。
南宫翳的身影变得模糊。
城主察觉到他出现在身后，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耳边作响，向右边侧身。躲闪不及时，剑捅穿肩甲。
南宫翳骑在他的背上，微微地喘气，踩着他的背用力蹬去，剑同人一齐向后跃走。
红色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二人，他舔湿双唇，抄起剑来，向城主刺去。
城主架起剑来。二者的剑尖相碰。城主的剑尖发出刺眼的蓝光，一寸一寸地将南宫翳的剑粉碎。
剑尖要刺穿剑格时，南宫翳松开手。还未躲闪就被城主定在原地，那一剑刺穿他的肩甲。城主还转了三圈半。
一口口血呕出，砸到地上的铜铃。
管家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在剑被粉碎时，爆发出极其痛苦地惨叫。
城主想削下一只手臂，用来给管家的新剑作剑柄，他向下拉。
一道强劲的拳风将城主掀飞，在地上打两圈滚。
南宫翳摔在地上，拔出剑来，抄起剑就冲两人削去。
地板，墙壁，屋顶开始冒出缕缕魔气，它们缠上南宫翳。
城主寝房弄出很大的动静，守在外面的侍卫长将全府的侍卫都叫来了。
“大人在里面没事吧？”副手担忧地问。
侍卫长皱眉头，大嗓门地吼：“城主能出什么事！你别动摇军心！”
钱军听见动静上前询问，“以往都是这样的吗？”
“钱公子，”副手解释道，“抽取品质上称的半妖要危险些，我们守在外面就是以防出现什么意外。不过至现在，没有一次像这次动静这么大的。”
等到夜中，副手注意到钱军还没有走，上前搭话：“钱公子，您先去休息，有我们在外面守着，城主会没事的。”
钱军不关心城主的安危，他关心城主给他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冯副手，说得什么话。我现在是城主府的一员，自然是要同城主站在同一道上。”
“……”
“冯副手……”钱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下定决心叫了一下他，还没有把问题说清楚就被一声惨叫声给打断。
“是管家！”侍卫长提着刀，招呼大家伙冲进去。
钱军闭上嘴巴，跟了上去。
等他们进到里屋，看见城主和管家差点就要被砍。侍卫长率先冲上去，挡住攻击。
其他人将南宫翳围起来，副手和钱军把两人扶出去。
刚走到小院就看见侍卫长与他们擦肩而过，砸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一息之后，一个侍卫与他们撞在一起，灵珠从城主身上掉下来，向寝房滚去。
它与一只伤痕累累的脚碰在一起，那人弯下腰来将它捡起，笑了一声。
侍卫长晃着身子站起来，朝五人走去，他的脚下踩出一个又一个血印。
与他们撞在一起的侍卫昏厥过去。
挡在五人面前，视死如归地说：“快走！我来殿后！”
南宫翳握着灵珠的手猛地收紧，歪着头，笑得可爱地看着侍卫长。
五人在侍卫长的劝说下只好先行离开。
他们差五六步就能靠近院门，南宫翳抛出灵珠。灵珠悬在半空中，一道半圆形的结界把整个院子罩住。
几人的面色铁青，他们纷纷看向他。
而南宫翳依旧笑眯眯地盯着他们，剑悬在他的面前，让剑分出两把来。
它们对准几人，化作流光，冲着几人的颈脖削去。
两道白色的流光划破夜空，破碎结界，粉碎攻击散发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闪过后，南宫翳同灵珠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