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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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02 曲终散(2)

白天室外气温越来越高,一直在35℃上下徘徊。热气腾腾的水泥路散发着一股烤肉的味道。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总有种蒸桑拿的感觉。可是一到晚上,气温就会骤然下降。湿气很重。你会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因为空气中夹杂着太多细小的颗粒物。

夏小夏终于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蔡薇薇帮她叫了一个面包车。司机师傅很好说话,从昌北拖到青山湖也就四十块钱。不过就连这四十块钱蔡薇薇也没让夏小夏出,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对她说:“丫头,这点钱你就别争了,哪天请我吃好吃的就成,就当是庆祝你的乔迁之喜吧。”

夏小夏乐呵呵地说“好”。

两人把东西搬到四楼房间之后,蔡薇薇喘着粗气一口气将一整瓶矿泉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夏小夏忍不住又要说她。“又没人和你抢,干嘛总是一副女汉子的模样,你再这样也就只剩我会要你啦!”

“开玩笑,我蔡薇薇用得着担心那种事情吗?你就别瞎操心了。收拾好没?收拾好了等下自己去觅食,本宫还要回宫加班呢,就不陪你用晚膳了。”

“噗……”夏小夏忍不住笑出了声。蔡薇薇每次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讲话,她都无言以对。她实在不晓得这个女子为何总是这般怪里怪气,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蔡薇薇走后,她一下子便没了力气,再也不想动弹,只是将床铺好,便打算躺一会儿,没成想一躺就是好几个小时。接下来好几天都是这样。睡的很足,看书也很带劲。面试呼啸而至,再席卷她所有的力气销声匿迹。

面试结束没多久,蔡薇薇的电话像是定了闹钟般打了进来。夏小夏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每天早上定在七点的闹钟一定能够准时响起,她从不会担心睡过头而担上间接赖床的罪名。

蔡薇薇说:“本宫今晚不用加班,丫头请客哦!”小夏说“好”。

晚饭其实很好解决。两人在夏小夏楼下溜了一圈便决定感受一下这里的麻辣烫是什么味道。就算没有学校外面那家店做的好吃,也可以解解许久没吃的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说的起劲也吃的起劲的时候苏半阳打来电话。“小夏,面试怎么样?出结果了没?”

“恩,今天刚出来,第二名。”夏小夏将一只鹌鹑蛋送进嘴里,捋了捋舌头。“我和薇薇在外面吃夜宵,她刚下班。你在干嘛?”

“我差不多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就是想问一下你面试怎样。第二名是通过了吗?”虽然他知道她报的那个岗位只招一个人,但还是心存希望。

“没希望咯。我报的那个岗位只招一个人,要第一名才行。”她喝了一口汤。“我买了明天回家的火车票。”她说。

“那好,你回家一路顺风。”他其实是想安慰安慰她,但一时不知从何安慰起,想想还是算了,既然她还能和蔡薇薇一起吃麻辣烫,想必心情不至于太糟糕。

“恩。”夏小夏咧嘴一笑。

“那我睡觉了。”苏半阳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拜拜……”夏小夏挂掉电话。

“笑的那么诡异,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蔡薇薇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

“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你那点够吗?要不再来点吧,反正今天我请客。”她指着蔡薇薇的碗里说。

“第二名还这么高兴,真够二的。”蔡薇薇嗤之以鼻。

“薇薇,其实我一点都不高兴。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可我总不能把那几个面试老师一个个叫出来问吧?”她十分懊恼地说。

“不就一个破老师吗?咱不稀罕。”

“我稀罕啊!我做梦都想站在三尺讲台上讲课,那是多么神圣的时刻啊。那么多双眼珠子以你为中心。只有那样,我才觉得对得起我爸我妈为我辛勤付出的二十二年。可是……”夏小夏越想越气馁。“老板,来一打八度……”她朝正在忙碌的老板招手。

“喝死啊你,吃饱了回家睡觉,发什么疯……”蔡薇薇吼道。买完单后,连拉带扯将她拖离案发现场。她这个样子还是头一次。

她忘不了那个以0.5分的优势将她挤到第二名的名字:姚舒怡。

八月中旬。稻田里疯长的晚稻呈现出一大片的绿色。绿油油的麦田渐渐现出风的轨迹。村里的池塘几乎干涸见底。

这天早上,苏半阳拖着旧旧的行李箱出了屋子,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途经高大浓密的梧桐树林,走到头便是宽阔的柏油路。这条路上可以拦到去火车站的中巴车。车程一个小时。

苏半阳看了一眼一直跟到马路边的父亲,说:“爹,您回去吧,到了上海我会换个当地的号码,到时再给你打电话。家里的座机还是留着吧,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下次回来一定把小夏带回来,知道吗?”母亲在一旁唠叨着。父亲看了她一眼,有些焦虑地说:“怎么就知道说这个,孩子都这么大了,知道该怎么做。”

“上海不比家里,有钱人多,咱不要跟人攀比。钱用的差不多了就给家里来个电话,我们好准备一下。吃喝方面千万别省着,长身体的时候最怕营养跟不上。别心疼钱,我们辛苦一点没关系,只盼着你能出人头地。”母亲依旧焦虑地叮嘱着,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讲。

这时一辆中巴车老远就按着喇叭,似乎是在催促着要搭车的人早点准备好。

“我走了……”苏半阳说完,站定了几秒钟,车子刚好停在他的面前。他正准备把行李箱提上车,车上有人说:“行李箱放下面。”他又提着行李箱下了车,走到车子一侧。这时那个说话的人走了过来,帮他把行李箱塞到车身下面。里面已经被各种行李箱塞满。

走到车门口准备上去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正在看着自己的父母亲,抿了抿嘴唇,朝他们挥了挥手,上了车。

“读研是公费的,我只需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费。你们别担心,需要钱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们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他压根没打算再问他们要钱。大学四年的学费,他们已经咬牙挺了过来,绝对不能再给他们增添负担了。既然是自己坚持读研,那就该自力更生。他看着车窗外面,一棵棵白杨树迅速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将他的疲惫拉进梦里。

他头靠车窗,睡到车子到站才醒。

火车到站的时候,夏小夏刚好打来电话。他正准备给她发短信“我到了,你在哪?”

他迅速接起电话。“我到了,你在哪?”

南昌的气温已经轻松越过38℃,正在不遗余力地朝40℃冲刺。他一下火车便感觉全身发烫,燥热难耐,巴不得马上浇一桶井水从头淋到脚。

出站口早已被接站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只给出站的乘客留出一道小口子。夏小夏站在人群中间,不时踮起脚尖朝人群里望。一见苏半阳出现,便大声喊他的名字。苏半阳红着脸走向她,手里拖着行李箱。

“等久了吧?”他轻声问,双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还好啦,主要是天热,人又多。”她贴着他的胸膛,字正腔圆地回答道。

“薇薇呢?怎么没来接我?”他放开她,开玩笑地说。

她立马“切”了一下。“你以为你周杰伦呢!她要上班,才没我这么闲。”他皱起眉头,刚准备接话。她接着说:“饿了吧?去吃点东西。”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火车晚点了半个小时。想必她至少等了半个小时吧。他牵起她的手,朝7号出站口走去。

她带他去她住的地方,那里离南昌大学老校区很近。

他们在楼下的小饭馆点了肉末茄子、西红柿炒蛋和红烧鲫鱼,打包带回房间。

刚好是晚饭时间。

他将行李箱打开散热。里面的衣服都是穿了一整个大学的旧衣服。略显陈旧。

她将桌子收拾干净,摆上饭菜,喊他开吃。

两人洗了手后便开始共进晚餐。

刚从学校搬出来的时候,蔡薇薇喊夏小夏搬过去和她一起住。夏小夏觉得那样不太好。“你那是员工宿舍,我住进去算怎么回事,别人肯定会说闲话。租房也不贵,而且是独立空间。大学四年都住集体宿舍,现在好不容易出来工作了,怎么还能是老样子呢?你要是想我了就常来,咱俩挑灯夜谈。”

蔡薇薇没有强求。

“我们想去百花洲看午夜场免费电影,一起去不?”晚饭过后,夏小夏打电话问蔡薇薇。

“你们二人世界,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再说我还没下班呢,今天可能要加班到很晚。”蔡薇薇利索地拒绝了她的盛情邀请。

苏半阳果真带她去最近的电影院看恐怖电影。

电影结束的时候,苏半阳说:“打车回去吧,再走你脚会肿的。”

“没事的,走走挺好的。你看他们,不也走着吗?”夏小夏指着刚经过他们面前的一对情侣,笑嘻嘻地说。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是这边吧?”苏半阳指着左边问道。

“你大学好像也是在南昌读的吧?怎么一点方向感都没有。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名字哦。”夏小夏觉得不可思议,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中山路嘛,我逗你玩呢!”苏半阳倒是很快亮出底牌。

“切……”

“切什么啊,你再切……”

“切……”

“你再切……”

“切……切……切……”

两人把中山路压到尽头。各种颜色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倒映在地上,重叠在一起,越拉越长,越拉越细。

路过一个卖小饰品的摊边。夏小夏瞅着一对钥匙扣问:“老板,这个怎么卖?可以刻字吗?”

老板回答道:“十块钱一对。来,写上你要刻的字。”说完将摊面上的一张已经差不多写满的纸推向她。

夏小夏莞尔一笑。“我就随便问问,太贵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挽起苏半阳的胳膊,正准备向前走。苏半阳说:“他说的是十块钱吗?你要是喜欢,咱就刻吧。你想刻什么字?我来写。”说完便蹲下身去拿笔准备在刚才那张纸上写字,见小夏半天没出声,便抬起头来看她,深邃的瞳孔里印着她的影子。

“你生日和我生日吧,这样不会跟别人刻的一样。”她看着他。

“好。”苏半阳在纸上写上两人的生日,想了想,又在前面分别加了两个字:“夏”和“苏”。

老板刻字速度很快,只用了几分钟。夏小夏看着手里已刻好字的一对钥匙扣:一男一女,合起来是颗心。

她扬起头问苏半阳:“干嘛要加个字啊?”苏半阳说:“同生日也应该蛮多的。姓和生日组合,成为唯一的可能性更大吧。”她“哦”了一声,将钥匙扣小心翼翼挂在手机上。

已至深夜。步行街渐渐褪去繁华,还原为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街道,甚至有些冷清。零星的几家店铺正准备打烊。雾气渐渐笼罩下来,身上的衣服有些受潮。

走上八一大道,才感觉仿佛又回到霓虹灯光的世界。出租车司机总是主动将车停在面前。财富大厦楼顶的霓虹招牌轮流变换着广告。广场周围很多店都是24小时营业。各种银行分布密集。八一起义纪念塔下面的石阶上零星坐着几个人。

苏半阳问:“现在还有回去的公交车吗?”

“有啊,5路车可以撑到十二点半,正好有南昌大学站。”

“那我们去站台等车吧。”苏半阳说。夏小夏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回到租住的房间,夏小夏不无担心地看着苏半阳,小声说:“只有一张床,没有沙发,怎么办?”苏半阳笑着说:“这还不简单,附近应该有网吧吧?”

“每次都去网吧……”夏小夏觉得过意不去。

“没关系,明早回来补觉也是一样的。”

“不是坐了一天的火车吗?一定很累了吧,再说今天陪我转了一天……要不……今晚就睡这里……吧……”夏小夏咬咬牙,终于说出了口。最后一个带着疑问的音节拖得老长。

“可以吗?不怕出问题吗?”苏半阳有些受宠若惊,十分小心地问道。

“你可别想歪了哦,只是睡觉,睡觉而已。”夏小夏立马提高嗓门解释道,免得某人会错意。

“偶滴个神,终于不用睡网吧了。感谢娘娘厚爱,小生一定谨记您的大恩大德。”苏半阳作跪拜状,引得夏小夏呵呵地笑。

“别嘚瑟了,洗洗睡吧。”

夏小夏看了一眼正在用“热得快”烧的一桶水,一团团白色的气体正盘旋在桶的上方。刚准备喊苏半阳洗澡,只听见他轻微的齁声在房间响起。她喉咙一堵,拔了插头,把水提进卫生间。

大概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苏半阳被一个噩梦惊醒。夏小夏睡眠一直很轻,一有动静便会醒来。只感觉他侧过身来,之后好长时间没有再动。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背。“小夏,我不读研了可以吗?我不想和你分开。”他轻声说,似乎是自言自语。

她听得见,转过头来看他。他有些惊讶。“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他问。

“是啊,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讲什么胡话呢!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啊,可是你好不容易考上了研究生,而且还是公费,不读多可惜啊。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赶紧睡觉吧,困死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坐火车吗?不好好休息哪来的精神。”她很想将头贴近他的脸,却又不敢,只觉得心跳的节奏越来越快,似乎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明天就走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他有些懊恼地说着话,继续保持着安静的姿势,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安下心来,却又好像有些失望。

“对了,跟你说件事。你去了上海之后,手机里只能存我一个人的号码,不能看别的女孩,要时常给我打电话,要跟我说晚安,一放假就要回南昌看我。”说完后,她自顾自地傻乐。他伸出一只手来抱着她。她问:“干嘛?”他说:“抱一抱还不行啊?又不干别的。”她觉得自己的脸此刻肯定特别红润。幸好是在黑夜,他看不见。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瘦,也不要太胖,像现在这样就好。晚上睡觉不要蹬被子,早上要吃早餐。还有啊,不许和别的男生单独相处。”

“最后一条好像有点难啊。”她调皮地说,“面试啊,坐公车啊,吃夜宵啊,概率还蛮高的呢!总不能不面试不坐公车不吃夜宵吧?”

他思索了几秒钟,在她的额前亲了一下之后小声说:“好像是哦,那就取消最后一条吧。”

时光就是这样,当你很想挽留她的时候,她会毫不留情地大踏步朝前飞奔,毫不顾忌你的感受,比如告别;而当你很想她快点过去的时候,她却犹如一只折了翼的苍蝇在你耳边嗡嗡作响,就是不肯走开,比如等待。

苏半阳走出检票口的时候,夏小夏只觉心里突然空荡荡的,就差没有播下几颗种子生根发芽。她神情恍惚地看着他的背影,始终停在原地不愿转身离去。猛然间,他的身影突然转过来看向她这边,然后绕过匆匆走向站台的人群,跑到离她最近的栅栏那边。

“小夏……”他喊着她的名字。

看见他朝自己跑了过来,声音传进耳朵,她只觉得心脏瞬间恢复生命力,脚步不由得朝他飞奔过去,随后和他一样张开双臂。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就在这时,张学友的声音在候车室的公放里响起。“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有空我就回来看你,代我照顾好自己。”他看着她的眼睛。四目相视。

“不许骗我……”她还没说完,双唇已被紧紧贴上,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