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魏国公殁
魏泽挽起袖子,一边料理着河豚,一边笑得春风和煦:“以往都是阿池救阿泽,难得有投桃报李的时候,怎能错过呢?”
方青池走到魏泽的跟前,见他处理河豚竟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觉呆了:“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你做菜这般好,我似乎又班门弄斧了。”
魏泽妥帖地将河豚置于盘中:“不过是同好中人,你的狮子头可是快好了。”
等到王若、张云、宋婉、郑睿姗姗入席,只见桌子上两道主菜,分别是河豚三鲜和河蚌菜薹狮子头,辅以桂花糖藕、带冻姜醋鱼、咸蛋黄戳豆腐、肴肉、醉蟹,主食刀鱼面。座上朱允炆与陈素原本相谈甚欢,见了这一桌与宫廷大宴相比清新脱俗的雅致菜色,不觉也觉得肚子饿了,食指大动。
方青池与魏泽自厨房闲步而来,二人都是一般白衣似雪,眉目如月,看上去好不赏心悦目,如同神仙眷侣一般。朱允炆不觉皱了皱眉。
方青池与魏泽落座后,刚刚举起酒杯,一个劲装少女便疾步进来,先对众人行了礼,接着在方青池耳边低语几句,方青池便放下了酒杯,对众人道:“殿下、各位长老,请慢用,青池有些急事,去去便回。”
陈素已经隐隐听到门房那边的大声呼喊,于是大声道:“今天的午饭菜色这么好,又有殿下在,文家蓬荜生辉,怎可无酒无乐?”
郑睿会意地拍了拍手,不一会,厨房飞云酿便到了,文家的乐师歌舞伎也齐齐就位,大厅上一派丝竹莺歌,便把门外的嘈杂掩盖了下去。
方青池赶到的时候,门口闹事的妇人已经被劝到了文家内室,只是撒泼的气势还在:“文家人都不管文家人了吗?家法何在?家训何在?”
见了方青池进来,妇人一个箭步扑过来,保住方青池的小腿:“家主!我家将军连着牧夫人、孔夫人罹难,天下世家危矣!天下世家,皆与文家有姻亲,文家不能坐视不理啊!”
方青池进来前,武卫便对她说了,今天来闹事的是蓝玉的遗孀胡氏,也是一个不近不远的文家人。蓝玉已经死了一阵子,此时冒出个闹事遗孀,方青池不觉皱了皱眉,正色道:“胡夫人此言差矣。当今陛下圣明,诛杀的都是骄纵佞臣,这与文家姻亲何干?蓝玉将军英雄不假,可当年将军半夜敲击喜峰关关门,关吏没有及时开门接纳,将军便纵容士兵打破关门长驱直入,是为骄纵;大收义子义侄,是为不臣,文家向来守正,怎么不变黑白袒护亲眷呢?这也不是我文家的作风。”
胡氏一怔,立起身指着方青池怒斥道:“文家历代家主从未有过贪生怕死之徒,你这代倒奇了,我看你就是个不敢出头的怂包,有你当家主,世家危矣,文家危矣!我呸!”随后啐了方青池一口,竟怒奔出了文家。
此番做派,倒有了文家人几分血性。方青池擦干脸上的唾液,心中微沉,若是胡氏不是有心人的试探,她逃出生天也并不容易,然而为了一个边缘的文家人不值得冒这么大风险,她现在是文家家主,背后是一个经历数百年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岂能因一时的善念牵连文家?唯有明哲保身罢了。
念及之前自己与陈素好大心思扳倒胡惟庸,却释放出更大的恶龙,当时的迷思此时又冒了出来:“若只杀一人可救天下,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
方青池再回到席间,脸色便有些不好,所幸陈素长袖善舞,顺着朱允炆的心思与朱允炆畅谈政事,倒也宾主尽欢。
朱允炆刚刚离开文家,文厉便急匆匆进了前厅道:“魏国公殁了!”
“什么?”方青池大吃一惊,手中建盏失手滑落,啪的一声轻响,落了一地碎瓷片。
王若皱眉看着地上的碎瓷:“怎么殁的?是那个背疽吗?虽是凶险,但有魏国公夫人在调理照顾,不至于毙命呀!”
“本来是不至于的,但是陛下偏偏送了只蒸鹅,还让来人看着魏国公吃下,然后魏国公就不行了。”文蔚跟着进来,“可比毒药高明多了,背疽最忌鹅,蒸鹅更甚,这样吃下去,大罗金仙也没得救了。”
“这是在警告藩王了。”方青池锁起眉头。徐达既是开国后担任过宰相的人之一,又是朱棣的岳父,朱元璋对他下手,只是迟早的事情,不过这次的由头,加上之前宋国公与颖国公的周王、晋王的姻亲,更明确的是冲着藩王来的。
“收拾一下,随我去吊唁吧。”郑睿命人取了两身素色衣裳,与方青池各自去房内换了外衫,一并坐上文家的马车,驶往魏国公府。
陈素看了看王若等人道:“都是文家人,我们自然也是要去的。”于是四人套了马车,也跟了上去。
郑睿和方青池上了三炷香,环视孝堂,孝子贤孙俱在,世家风范犹在,唯独谢颖不在。徐辉祖、徐膺绪、徐增寿等子孙家眷回了礼,徐增寿夫人王氏缓退一步,向郑睿、方青池行了一礼:“婆婆请二位到后院去。”
到了后院,王氏又向郑睿及方青池行一礼,朝屋内朗声道:“方家人已到,儿媳先行告退。”说罢躬身而去。
内室门应声而开,谢颖身着庄重的朝服走了出来,头发尽白,形容枯槁却依旧目光如炬,像利箭一样直射向郑睿和方青池:“你们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郑睿徐徐上前,深深行了一礼:“师姐,文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在睿儿心中,你永远是我辈中的佼佼者,你的天资是睿儿万万比不上的。”
谢颖闻言默然,只是微微侧身,示意郑睿和方青池进屋。
待二人进了屋,谢颖紧紧盯着方青池,森森一笑:“我思来想去,看来你的魇已经解了,还在文家摆了我一道。不过,你要躲过这场无妄之灾,只怕还需一些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