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太孙赠佩
“平妻？”燕王府里，徐仪华绕过照壁，麻利地指挥着宫人婢女将燕京运来的物资收拾稳妥，见了朱棣匆匆回府，便吩咐了下人及时送上茶水。原来想好好喝个安稳茶，夫妇间叙一叙家常，不想朱棣兴冲冲一席话噼里啪啦倒了出来，让她刚刚喝入口的茶水差点没有喷出来。
朱棣说得没错，无论方孝孺是不是莫先生，求娶方青池委实可以去了太子的一大助力，尤其太子身体不好，一旦有个万一，将来老爷子属意谁还真说不准，思忖片刻道：“高炽也到了纳妃的年纪，不如给个正妃之位？”
朱棣摇头道：“此时明着与朱允炆抢正是触了老爷子的忌讳，但若是方青池思慕我而成就一段佳话，可就另说了。我担心方孝孺和郑睿以位分不够拒我，所以要委屈你给出一个平妻之位。”
徐仪华心道，难道离间太子和方孝孺只能用这个办法不成，分明是你也贪图方青池的美貌，若她只是个普通美貌女子便罢了，偏偏是郑睿的女儿，再给个平妻之位，只怕后院永无宁日，断断不可促成此事，表面却笑道：“王爷所言极是，今日我便去方家探探虚实。”
朱棣原以为徐仪华定会不郁，因此特地与她分说，原还准备了许多说辞，没想到全部都没用上，徐仪华便爽快应下了，虽然心中有些狐疑，却还是回握住徐仪华的手，诚恳道：“仪华真是我的贤内助！”
徐仪华柔声回道：“为王爷分忧，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徐仪华当下也喝不下茶了，于是吩咐备了拜帖，当日专程到方府拜见郑睿，将燕王的嘱托细细说了一遍，只隐去了平妻之事不提。
“竟有此事？”郑睿落下茶杯，看着徐仪华笑盈盈的样子不似作伪，转头吩咐婢女道：“请青池小姐出来叙话。”
“燕王妃？”方青池仔细想了想，中秋大宴并没有过多的交集，此时突然到方府，还让自己出去叙话，究竟会是什么事情呢？一边思忖一边走到后院的偏厅，只见燕王妃从黄花梨的太师椅上立了起来，亲亲热热迎了上来，执了她的手道：“妹妹冰雪一样的人，真真是我见犹怜呢。若不是我家王爷说起，我都不知道妹妹的心思。我家王爷其实也属意妹妹，这才让我打个前阵，若是说定了，还可赶上年内办喜事呢！”
青池一头雾水，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偏过头道：“娘娘，请恕青池愚钝，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喜事。”
徐仪华心中微讶，脸上却笑得越加灿烂：“可不就是妹妹思慕我家王爷之事？”
方青池睁大了眼睛：“我？思慕燕王？娘娘这话从何说起？”转而想起青瑶那天与自己的对话，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事情是这样的……”于是将姐妹闲聊话本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末了促狭道：“我家确实有几个丫头思慕燕王，娘娘要不要都领回去做妹妹？”
“青池，不得无礼！”郑睿见误会解开，本不欲多言，不想青池竟起了玩心，不分尊卑开起了徐仪华的玩笑，赶紧出言训斥道。旁人也倒罢了，徐仪华是谢颖的女儿，谢颖虽足智多谋，却也小气记仇，若是徐仪华随她母亲，身份又更加尊贵，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更加得罪不得。
方青池素来听话，徐徐行了一礼道：“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实在可怕，青池一时失了分寸，还请娘娘恕罪！”
徐仪华原本确实生出了薄怒，不过见郑睿训斥，方青池又道了歉，遂做出一副大度客气的样子道：“妹妹爱开玩笑，姐姐哪里是开不得玩笑之人。可是可惜了我家王爷这片心思……”
方青池转了转眼珠道：“王妃才是爱开玩笑，看王爷的子嗣便知道王爷的心思都在王妃身上，怎还有别的心思？”
这通马屁拍得徐仪华心情极为舒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方府。
直至目送徐仪华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口，方青池方才收起诚惶诚恐的正经模样，轻松愉悦地信步向魏府后门走去，疏桐不在，后门又虚掩着，方青池熟稔地推门而入，但见魏泽一手香茗、一手棋子坐在石桌旁，见了她来，回眸春风和煦一笑：“青池姑娘来的不巧，在下刚好把浮日醉都饮尽了。”那日获悉王庭噩耗，他一时忧愤，竟将府中的酒喝了精光，自然也没放过方青池的存酒。
方青池不在意道：“我素来酒量低浅，魏公子喜欢喝，喝完也就罢。倒是上次我饮醉了，幸得魏公子照顾，一直未能致谢。”
魏泽托着茶壶将对面一只空盏斟上八分道：“说不巧也巧，我刚好摆好了一盘上古残局，青池姑娘可有兴趣？”
方青池不客气地端了茶水，执了颗白子落座，闲闲落了一子，便听魏泽漫不经心道：“方才好像见到了燕王府的车驾……”
“唔，燕王妃来替燕王提亲……”方青池想起这场乌龙，顿时忍俊不禁扑哧一笑，但在旁人看来，倒也似怀春少女夙愿达成的窃喜。却见魏泽手中黑子居然吧嗒一声下在棋盘一角甚是古怪的地方，方青池不由得奇怪地抬眼看了看魏泽，居然见他蹙眉恍神，闲谈的兴致大减，随即意兴寥寥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魏泽又从棋盒中取了颗黑子握在手中，居然追问了一句：“后来呢？”
方青池不由得又看了他一样，只觉得魏泽今天好生奇怪，想想也没有什么说不得的，便脱口回道：“还不是我与青瑶看话本惹出的闲事……”便把自己思慕燕王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说完又笑道：“你不知燕王妃听我要把那些丫头送给她，当时脸色可难看了。”随即又落一子。
魏泽闻言也满面春风地笑开了，云开雾散地将那黑子稳稳落在一处。
方青池不敢大意，蹙眉深思良久，方才落了一子：“魏公子的棋风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前一招可是故意让人轻敌的？”
“不小心落错了，不过落棋不悔，想来奋起直追，兴许还得及。”魏泽浅浅一笑。可笑意还没到达眼底，便听后门口扑通一声，似是什么滚落下来，方青池和魏泽闻声抬头望去，却是方青瑶这个小冒失鬼午睡刚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跑过来，一个不留神摔了一跤，看见方青池，便欢欢喜喜扑过来道：“阿姐让我好找，居然躲了出来。”
方青池把她拉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没有伤到的地方，这才笑着拧拧她的鼻子：“青瑶乖，阿姐把这局下完便跟你出去买糖葫芦吃？”
方青瑶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便坐在台阶上枕着方青池的腿继续补眠。
于是方青池与魏泽又继续破解棋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后门又吱呀一声开了，方青池抬眼笑道：“今日魏公子这里好热闹……”见到来人，不由得苦了脸，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只见朱允炆只身一人站在后门口，又惊又喜地望着方青池：“青池姑娘，真是好巧！”见方青池准备起身行礼，而方青瑶还枕着她的腿酣睡，忙道：“不用见礼了，我与阿泽素来较好，私下里也不讲究这些。”
话虽如此，魏泽依然立起身行礼道：“殿下可是稀客。”
朱允炆抬了抬手，疾走几步，来到石桌旁，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棋局：“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们继续。”
由于魏泽先前下错一子，方青池没多久便险险胜了两子走完了残局。朱允炆却比方青池还要风和日丽，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兴高采烈道：“青池姑娘赢了，这块白玉环便作为彩头送给青池姑娘吧！”
魏泽正端着香榧木棋笥收纳棋子，见了朱允炆掏出的白玉环，不由得手上一歪，已归整好的棋子生生倒出一大半，棋子滴溜溜落在石桌和地上，还有几枚落到了方青瑶的头上，只听哎哟一声，方青瑶负痛惊呼一声，揉着脑袋站起来，看见朱允炆递过来一枚通透的白玉环，顿时眼睛一亮，“好漂亮！”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了那块白玉环，一边对着日光查看玉环的通透和光彩，只见白玉环内通透，没有一丝玉絮，在日光的映射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并且随着日光的变幻流转出不同的光晕，果然是一件稀世珍宝。方青瑶不由得咧着嘴笑，像极了一朵怒放的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