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文家讲学
“恭喜少主,少主不惜以身犯险,终于确认了莫先生!”陈伯看着方青池的背影,忍不住喜形于色,躬身向魏泽道,“少主,我们何时掳了莫先生北归?”
“待我先替爷爷报了仇。”魏泽淡淡道。
“得了莫先生,我们复了国,怎样的仇不能报?”陈伯急促道。
“徐庶入曹营,不发一言。你只知要掳莫先生,却不知攻心为上,若是莫先生不是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掳来何用?”魏泽回转身,眼中染上了淡淡的寒霜。
陈伯低头道:“属下知错了,只是蜀中已有其他人动手要掳莫先生,文家的陈长老又诡计多端,属下担心……”
“你觉得谁能从我身边掳走她?”魏泽背转过身,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沐风而立,颀长的身姿在朝阳照射下隐有傲然之势。
“王庭已经等不起了,扩廓帖木儿将军身死后,我大元已无可用之将,少主若不能得莫先生北归,还请尽早赴建州联姻,为王庭争取时间!”陈伯长跪不起,笃笃笃连磕三个响头。
魏泽扶起他,温言道:“只要王庭依我所言,小心翼翼蛰伏不出,大明军队不如王庭熟悉沙漠,粮草辎重有限,王庭就是安全的。况且还有我在,陈将军不必忧心。”
陈伯抬起头,却不敢直视魏泽的眼睛:“属下遵命!”
秋狩假日如期而至,文家果然礼聘方孝孺来文家家学讲学,今上虽说延请方孝孺,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宣召,太学讲学之事也无限期拖延,因此文家家塾,竟是这位有小韩子之称的宋濂得意门生在应天府首次讲学,不仅太学中那几位早早订了位置,文家家塾的男男女女,也争相要听这大儒的讲学,家塾之中竟无一处可以安置这么多人。
为了显示对正学先生的重视,也为了那几位太学生和文家众学子都能听到方孝孺的讲课,文家破天荒地启用了栖梧台。说起这栖梧台,乃是应天府内朱雀门外唯一一座皇家规制、朱梁琉瓦的赞礼楼,乃是朱元璋对文家从龙有功的嘉奖。文家虽非宗室,但出自文家的贤内助与大明开国功臣息息相关,受些特殊礼遇本也无可厚非。文家的各类庆典均在此举行。比如家主人选的落定,家主大宴等,不一而论。为一场讲学而开启,简直闻所未闻。
郑睿命文家家丁们在栖梧台前的大广场上建了一座平台,环绕平台搭了一圈朱色锦棚,以供文家学子起坐。至于文家长老及那几位身份尊贵的太学生,自然坐在栖梧台上,最近距离聆听正学先生的讲学。
到了正学先生讲学那日,栖梧台早早就备下了文房四宝和茶水。不待方孝孺到来,几个头戴青色方巾,身穿白麻道袍的太学生便到了栖梧台,为首的正是太子嫡长子朱允炆,但见他面如冠玉,面上带着谦和的笑意,步履轻缓,如清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他逐一见过文家长老后,便守在栖梧台下,并不急着上楼落座。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自小与他最亲近的太子义子魏泽,魏泽姿容清冷,如琼枝一树,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散发着淡淡华彩,宛若天人。换做以往,早就被一路上遇见的各个女子冲上前嘘寒问暖,今日一路行来,虽然依旧引来目光无数,却甚少有人热情搭讪,朱允炆习惯了见魏泽的拥趸,今日见这情状,心中不觉微有讶异。
朱允炆和魏泽身后,还跟着一位体型微胖,面色苍白的少年,五官同样俊朗不凡,只是似乎有不足之症,居然随身带了一个水壶,行不了几步,便打开水壶饮几口水,正是燕王长子朱高炽。
虽然燕王与太子政见不合,但朱高炽与朱允炆志趣相投,太学之中颇为交好。
朱高炽和魏泽与朱允炆一起在台下等待方孝孺,目光扫过锦棚,居然看见朱棣负手站在前排,只见朱棣穿了一身紫袍,一双凤眼似寒星,两道剑眉直入云鬓,鼻梁高挺,薄唇紧闭,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注意到朱高炽望向他,才回了一个算是和煦的笑脸。
朱允炆显然也看到了朱棣,趋步走过去拱手行礼道:“四叔居然也有兴致听正学先生讲学?何不一同等待正学先生上楼?”
朱棣勾唇自负一笑:“那就却之不恭了。”说罢便随着朱允炆一同行至栖梧台下。
此时方孝孺也已到了,朱棣、朱允炆、朱高炽、魏泽四人均行了学生之礼,方才跟着方孝孺拾级而上栖梧台。
“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方孝孺开篇之讲,便是方青池在蜀中与他一起勘误的《深虑论》。
朱棣、朱允炆、朱高炽、魏泽均肃然倾听,锦棚内也鸦雀无声。
陈素与郑睿并肩而坐,拍拍她的肩,以唇语道:“你的夫婿,很得文家传家之精髓。”意指郑睿私传文家家学,郑睿微笑不语。
郑睿身旁坐了一位年逾花甲,神态安详的妇人,乃是郑睿的恩师,王保保之妹王若,蒙古名唤做乌云高娃,乃是智慧美丽的意思,也看到了陈素唇语的内容,同样以唇语回道:“可见睿儿袭位自有天意。”
郑睿和王若二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王若好不容易在郑睿身上扳回一局,陈素心中不爽利,便时不时要刺一下王若,王若虽然长得很好说话,却也毫不客气,有来有往。中间隔着第一百六十五代和一百六十六代家主,分别是张士诚麾下得意干将吕珍的夫人张云和陈友谅心腹张定边的表妹宋婉,二人皆因时事出任家主,才能不及陈素和王若,是以常常做和事佬,二人均看到二人唇枪舌剑,苦于外人在场,不便明目张胆劝架,只能以眼色各自宽慰陈素和王若。
哪知陈素又一唇语道:“郑睿不行,但是她大女儿不错,我想以她做下一任家主人选,你敢不敢与我再比一次?”王若又道:“睿儿的女儿自然是我的徒孙,你另选人比吧,比如睿儿的手下败将,我以睿儿之女出战,还能赢她一回,你信不信?”
陈素又回道:“你别欺人太甚,我还真敢再比一场。”
王若回道:“不识时务的小女子,我赌你这次还是会输。”陈素无论年纪还是辈分,均在她之下,是以她斥责陈素为小女子。
二人唇枪舌剑,好不热闹。此时方孝孺的《深虑论》也讲到了尾声:
“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惟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此虑之远者也。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而岂天道哉!”
朱棣、朱允炆、朱高炽和魏泽均是第一次听到以德治国的言论,心中各有计较,均凝神沉思。忽听锦棚里有人高声道:“学生不才,想向正学先生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