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龙吗?会说话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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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商朝

我叫颜或,是九州南海的一方水龙。

商朝,咸城。

屏退了院中的众人,任小楼抻长脖子四下张望一番,一直端着任家长女姿态的架子骤然松弛。

她回房从内阁的檀木柜中取出用白布掩盖好的食篮步伐轻快地绕到后院。

夏季燥热潮湿,水缸中的淤泥养分极好,满院的菡萏浮在水面,红绿交相辉映,清香色艳。

白陶彩瓷的水缸中有一难得的并蒂荷花,任小楼走到缸前,两指弯曲叩响清脆的瓷沿。

被花叶遮盖住的沉静水面微微泛起涟漪,不稍半刻,一到白芒从水中跃出,在空中翻卷一轮再次钻入缸内,露出龙首注视着任小楼。

“阿蛟,你又长大了些。”任小楼笑盈盈地看着水龙,葱白的手指掀开白布,食篮里装着十几条粗细不一的蚯蚓,扭作一团在篮内蠕动着。

她用竹箸夹起一条蚯蚓递至水龙跟前,避开目光忍着心中的不适道:“阿蛟,吃饭了。”

水龙并不理会,将头扭到一旁。

任小楼继续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去后山挖采的,又是打发走婢子又忍着被蚊虫叮咬,费了一番力气才给你挖到的,你就吃点吧。娘说过,多吃饭伤病才会好得快。”

她又将蚯蚓递得更近,水龙头颈后仰微微躲开,又看了眼任小楼,女子瞪着灵动的眉目期待地看着他,最终水龙嫌弃地张口将面前蠕动的东西吞下。

任小楼自然看不出水龙的嫌弃,高兴地又夹起一条蚯蚓喂给他吃,还用安抚小孩儿的口吻说着:“真乖。”

“阿蛟,你长得这样快,怕是不多时日,这缸就藏不住你了。”用过膳食,任小楼带着些愁思看着在水里肆意游动的水龙。

“阿蛟,我真羡慕你,能这样自在,世间的烦扰在你面前都算不上烦扰。”她依着瓷缸席地而坐,远山般清秀的黛眉微蹙。

“任家三代皇商,家底颇厚。自娘逝世,爹爹迎娶了现在的大夫人,入府之后怀胎十月生下二弟,便想着法地要走了府上的掌事权。母子二人皆对我虎视眈眈、防范不已,怕我终会继承庞大家产。爹爹常年不归,在外与人买卖交易,我在任家步履维艰,体会不到一丝亲情,平日里还要时时防备被人挑出差错,就连想给你买点黄鳝补补都没法支走点银子。”

“阿蛟,只要离开任家是不是就不用这样憋屈隐忍地活着了,这样我宁愿快些嫁人。你说我日后的郎君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仪表堂堂有潘安之貌?”

这时候若是任家的下人闯进来听到历来端庄贤淑的任大小姐这么说,大抵是要吓坏的。女儿家的愁事和小心思在水蛇面前毫无顾忌张口就来,反正只是一条水蛇也无伤大雅。

笑声散去,她叹口气:“阿蛟,要是你能说话就好了。”

说是倾诉,但也就她一人自说自话而已。无人回应,自然还是心绪难平。

罢了,她像是嘲笑了一下自己如此絮叨,起身准备离开。

前院突然嘈杂起来,大量混乱的脚步声近,不知是何情况的任小楼面色惊慌起来,飞快地将水缸上漂浮的荷叶拢在一起遮盖住水龙往前厅赶去。

大夫人一身浮云锦缎金钗绿簪,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仆婢子,一群人浩浩荡荡闯进了前院。

任小楼上前颔首见礼:“大夫人,府上出了何事需要这样大的阵仗?”

谢铃铛一记眼刀,与她的贴身婢子对上眼,那婢子上前冷眼瞧着任小楼道:“禀小姐,老爷半年前从西域带回来一个赤金玛瑙手镯前些日子不翼而飞,昨日在府前抓到了一个行为鬼祟的婢子,好些时辰她才招供,说是小姐您让她去集市打听当铺。”

“我让她打听当铺做什么?”

“那婢子说,小姐让她偷盗夫人手镯拿去当铺卖掉换取银两。”

任小楼惊诧:“这是污蔑!”

那婢子神色自若:“小姐您也知道这是大夫人最爱的饰物,又是老爷送的,意义重大。是不是污蔑让下人们一搜便知。”

任小楼又惊又气,急忙拦下:“慢着,就凭一个婢女所言,你们居然敢搜到我的院里来?”

婢子仗着谢铃铛撑腰,脸色恭顺语气却十分张狂:“小姐,若是我没记错,前先日子您去账房支取银子账房先生没给,这几日又常常紧闭大门遣散所有下人,接着被抓到人证。若现在还拦着我们搜房,怕是洗不掉这嫌疑了。”

“你!你!”任小楼气结。

那婢子不再理会她,带着下人们鱼贯而入。

任小楼仔细一想便猜出定是大夫人想借此生事,她有些不安地揪住衣角,眼神不时往后院瞟去。

一行人左翻右找,整个院内乒乓作响,遍布狼藉。

“找到了!”后院传来谢铃铛贴身丫鬟欢欣的喊声。

“这不可能。”任小楼匆匆赶过去,见婢子站在养了水龙的瓷缸前,她心中发紧,止步原地。

“哦?”谢铃铛踩着小碎步徐徐而至,伸头往里面看,突然蹙眉,伸手撕扯丢开书面漂浮的菡萏花叶,水缸清澈见底,空无一物。

谢铃铛转身呵斥:“手镯呢?”

婢子神色一顿,脸上的得意还未散去,立马探头去看,果然空无一物:“怎么会这样,我刚刚还在这里看见夫人您的赤金玛瑙手镯。”

任小楼闻言上前,水龙不在里面,她松了口气。那婢子似是不信,推开任小楼想看得更仔细,手臂挥动的幅度过大,抖落出袖内的物什。

赤金玛瑙手镯从她的衣袖里掉落,滚在了任小楼脚边。

一时间后院静谧一片,谢铃铛的瞳孔一紧,猝不及防扬手给了婢子一个响亮的耳光:“没用的狗东西,自己收管镯子不力还敢牵扯到小姐身上!”

婢子仓皇跪下:“小怜知错小怜知错,请夫人责罚。”

“小楼,我这婢女闹出如此大的丑事,就交给你责罚吧。”

“就家法伺候吧,以下犯上,五十大板。”

任小楼吓了一跳,她明明没有说话啊。

谢铃铛一行人脸色难看至极,原本也只是客气一番,未曾想任小楼也不推托。

木已成舟,婢子痛哭着被两个家仆拖下去,求饶声愈见远去。

谢铃铛浩荡而来黑脸而去,后院再次安静下来。

“阿蛟,阿蛟。”任小楼焦急地在几个瓷缸中探头寻觅水龙的身影。

“这名字太过女气,而且我可不是什么水蛇。”身后忽然传来男子陌生的声音,任小楼惊诧转身。

后院的八棱海棠树似一团巨型蒲扇,微风拂过,压弯了枝干,满树的海棠花扑簌而落。

男子一袭白衣,从海棠树后走出,立于粉白色的花瓣间冲她清浅宛笑,眉目如画。

“你是……阿蛟?”任小楼盯着看着面前俊逸的男子,呆愣的模样和平日里大不相同,显得十分滑稽可爱。

“你们的瞳色都是璀璨的金色,你一定是阿蛟。”

“我叫颜或,是九州南海的一方水龙,不叫阿蛟。”颜或走近任小楼,直视她。

任小楼的脸上显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微微张着嘴,手腕不自觉地抬起来戳到了他的脸上。

肤白唇红,吹弹可破。任小楼不禁感叹出口:“竟然是真的。”

“凡人将龙敬作神灵贡于庙堂香案,乞求风调雨顺,你怕不怕我?”

任小楼脸色骤变,她猛地收回手,一句话都不再多说便慌张回屋,留下颜或一人杵在院中怅然若失:“你果然也同其他凡人一样怕我。”

任小楼仓皇回了内屋,一把将镂空木门用力合上,大口呼吸,胸口起伏不定。

女子的害羞窘迫这才显露出来:“那我方才说的想快些出嫁的胡话都被他听去了!这……这叫我如何见人?”

“任小楼,既然你怕我,我便走了。”颜或背过身去。

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女子辨不明情绪的清冽嗓音传来:

“为何要怕你?难道你比大夫人还要恐怖?”

颜或一愣,回头看她,相视一眼,两人皆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