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吾心无心（4）

一大清早，沈无虞从密室里出来，身上又多了几道淤青。他赶忙跑去洗漱，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地牢跑去。

沈无虞穿过纵横交错的小巷，一如既往地与亲戚朋友打招呼，可回应的只有孤傲的身影，最多就点个头，这已经是常有的事了。要说，那沈无虞能在这死板冷酷的云洲，依旧保有着自己独有的情感，才最是令人惊奇。

——地牢。

“喂——喂——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沈无虞把点心向那被铁链拷起的少年前递了递，“好香啊，你吃不吃。”

那少年轻蔑一笑：“吃？你不是早看出我是人偶了吗？难道你不知道我虽是有人的情感和行为，但全然没有人的味觉、触觉、嗅觉！”

“啊？我忘了，对不起！”沈无虞笑了笑，“那就只能我自己吃了。嘻嘻。”

沈无虞端着盘子，往那少年的位置挪了挪：“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也不能总叫你喂喂的吧！”

那少年一脸嫌弃地看着沈无虞臭不要脸地朝他靠近，回答道：“我叫……”顿了顿，沉思了一会儿，说：“叫我慕寒然吧！”这本是创造他的人偶师的儿子的名字，而他是人偶师最后的寄托了，叫这个名字也算了却了那作为父亲的人偶师的心愿吧！

“慕寒然！”

“干嘛！”

“你——有着黑色的情感，是怎样的感觉？”

“一个小屁孩，问那么多干嘛！”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在我没有完全做好前，我就被带到了这……”

“哦，好吧……”

“你睡着了？”

“嗯。”

“你是除我妈妈外，唯一会好好听我讲话的人。可我知道，我的妈妈是因为我哥之死，心生愧疚，才会这样待我的。我也知道，她并不想让我产生任何心理负担。所以，我就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毕竟我也不能什么事都跟我母亲说吧。我从出生时，家人为防止再发生我哥自杀的那种事，对我并没有那么约束吧！但越长大，我就越管不住自己的情感了，进密室的次数也愈发增多了。我记得我第一进密室时，那里摆满了刑具，我躲在潮湿的牢房里，等待着恐惧的来临。很可怕。鞭子打在身上，一遍遍约束你的一切，生不如死，最后只剩下顺从与麻木。我每次从密室里出来，我就要跑出去玩很久，没人管束，没有压抑，是真的很好。”说罢，他自嘲地笑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空落落的。渐渐的，连嘴角都提不起来，说的一切遵从的话，连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了。可笑啊，可悲啊。

慕寒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眼中闪烁着微光，望着自言自语的沈无虞，心中有了一丝丝苦涩在蔓延。

慕寒然忽然发觉，沈无虞跟许多人一样却又不一样。他们都是受过了酷刑，承受过了悲切，才懂得了自由的重要，却只能选择接受。

可他又与他们不同，他选择了接受，可他仍旧存着那永不灭的光，在死板的云洲艰难地挣扎，等待着破土开花。

人在经历了苦难与害怕之后，最可贵的是不忘的初心，和愈发强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