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憧憬与不舍
苏清越等了一晚上,手机也没响起来,他心里有点难过。这么多年来,他和阿眸之间发生任何问题,总是他主动示弱。可感情生活就是这样,谁主动谁落败。没人觉得,你是因为在乎。苏清越早把这条经验,总结得滚瓜烂熟,可还是无法改变这个局面。
上午,他去了新街口中央商场边上的真维斯专卖,买了件薄薄的羽绒服。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冷了,专卖店都在打折为春季商品腾挪位置,所以只花了很少的钱。下午他开始打包,几件衣服,其实都是春夏季节的。重要的是,四个册子,这是他为新东家准备的。
写着平面纸媒的是:华络公司三年内发的新闻稿,行业稿,深度稿的剪报。另外一本也是如此,只不过换成了网络媒体。这些册子上面都勾勾画画的,记满了他的分析。第三本,则全都是数据。
他对比了平面媒体和网络媒体不同的统计数据,提出了一些设想。和一般媒体人不一样,苏清越很早以前,就摸索出一套数据分析法。精准地提升内容质量,锁定读者。在南都这样的小城市,他敢说自己是第一人。最后一本就是他的想法,和具体执行的案例了。
他早就想做这件事了,只是这个理想不可能在南都实现。在南都这样的城市,他早就明白,面对那些老顽固,你别想把他们说明白。
“鸡同鸭讲……”苏清越当时很不满,背地里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晚上,他忽然怅然若失,很难受。实在没忍住,便骑车子到了阿眸家楼下。
报业集团的家属院,最里面的那栋,二楼偏东侧的位置,是阿眸的窗子,那里亮着光。有那么一瞬,他忽然觉得心很凉。扭头就往回骑,并且告诉自己千万别回头。不管多少年的感情,都不要再回头。
第二天,他不再顾虑什么,直接去了车站。出示车票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下这座城市。新高楼正在取代旧高楼,到处都是施工队,似乎是要把这座城重新翻一遍。
很快,检票员又把票还给他。
苏清越上了车,阿眸的电话是在这时打过来的。
“你在哪里?”清澈的声音中,含着巨大的委屈与愤怒。
苏清越第一时间听出来变化。不但没感到害怕,反倒有一种得意,差点笑出声来。“火车站。”他刻意压低了嗓音,显得很冷静的同时,故意表现得余怒未消。
“我问是哪趟车,你快告诉我啊!”猛然间,电话那头传来阿眸的哭声。所有高的傲荡然无存,拔高的音调里,混杂着无尽的委屈。
苏清越再也忍不住了,他说着自己的车次和车厢号,便逆着人流,向外狂奔。可刚到门口,车门便关上了。老式火车传来一声长鸣,车子晃动了一下,开始缓缓向前。隔着脏兮兮的车窗,苏清越看到阿眸冲进站台,一边哭,一边跑。
他向她招手。
她看到了,更加拼命地追。只是车子越来越快了。
苏清越这时也没了那股得意劲儿,拿出手机,不停地示意她打电话,别再追了。
这是阿眸第一次对他服软。
后来苏清越指导起年轻人的感情。动不动就说,你嫂子当年如何追我的。其实,真实答案就是字面意思——那次追火车……告诉他们,感情和商场一样是博弈。但在那时,他其实根本没这么潇洒。
眼见阿眸消失在视野中,他忽然觉得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用手去擦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阿眸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因为追车,因为抽泣,阿眸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小孩子在撒气。
“我没不要你,我只是去平京工作,等我安顿好了,你也可以过来啊。”虽然一开始是失望,但苏清越确实没想过分手,也没想到阿眸会在最后一刻一百八十度转弯。
“过去?”阿眸的声音明显顿住。她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家,怎么可能去平京那么远的地方。
“阿眸,我坚信我对这个时代的判断是准确的,迟早有一天……”
“我不想听这些,我就想你回来。”她没头没脑地撒气。
“我再回去,估计要过节了。”
“不行,我离不开你。我已经适应你给我写稿子、帮我设计版面、每天都哄着我、每天都给我买早饭……”阿眸话说到这里,忽然间说不下去了,她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这时才想起苏清越的好,心中无比后悔,应该早早把苏清越拦住。
“以后我可以远程指导你,你该成熟起来了。”
“我不想成熟。”阿眸继续哭,不停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节。”
“真的会回来吗?”阿眸问他。
“你想我回来吗?”
“我想你现在就回来。”
“哈哈!”苏清越终于忍不住笑了。离别的痛苦,被言归于好的喜悦,取代了。
两个人开始甜蜜起来。
过了一会儿,阿眸提出了个尖锐的问题。“可是你不辞而别,我怎么和爸爸妈妈说呢?”
“实话实说,不要隐瞒,因为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不会害你。”苏清越说。
“可他们会很生气的,没有编制,会让我们分手的。”阿眸担忧起来。
“你想和我分吗?”
“我不想,谁来说也没有用,我就是不想!”阿眸撒娇的语气变得很坚决,跟着又开始抽泣。
能想象得到她走在路上一边抹泪,一边说话的样子。苏清越现在有点相信,阿眸不会和自己分了。虽然她念念不忘编制的根本,是在于父母的感受、家人的看法,但他还是坚信,阿眸更在乎他们的感情。
慢慢的,两个人都平复了好多。苏清越终于长出了口气。
第二天早晨,车子过了黄河,温度越来越低。苏清越开始意识到,自己认为的北方和真正的北方也许不是一回事。尤其当车子驶入平京地界,看到天地间白茫茫,立刻就傻眼了。南都这个时候,女孩子们甚至都穿上裙子了,可这里竟然在下雪。
他从包里取出薄薄的羽绒服。不用下车,就意识到它根本没用。
下车的瞬间,他立刻感受到寒风刺骨,瞬间有种被扒光了的感觉。
那一刻,他怅然所思,想念起阿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