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无处安放的记忆
听说它没了,那个破旧寒酸的它没了,那个我安放了十几年记忆的它没了,那个被我叫了十几年“家”的它没了,我没有哭,没有悲伤,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那时我正在上自习,班主任来告诉我有家里的来电,我忐忑的跑去接。无他事,父亲只说它没了,发了许多照片和视频,我没有点开就迅速关了手机回了教室。同学询问我也只是笑着说我家塌了。“没事吧?”我继续笑着:“没事,老家没人住了,没人员伤亡。”“真没事吗?”可能觉得我表现的太过无所谓了,是在安她的心,同学担心的继续问。我仍然笑着说:“真没事,不知道我父亲干嘛和我说这个,这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这天高皇帝远的知道了又能做个啥?”
这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它究竟怎么样了,我知道又不知道。我终究没亲眼见过,终究连照片视频也没有看过,只是偶尔听父母谈起它的现状,我都是一笑置之,仿佛它真正的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若不是我死活不愿走到它的面前,我也真真的会认为它与我无半分关系。没有人了解自己,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我在害怕,我害怕见到走向毁灭的它,也害怕见证它的毁灭,我害怕将它在我的记忆中的容颜改变,也害怕关于它的记忆消失。
它承载了我迄今为止大部分的记忆。春种的繁忙,夏晚的欢乐,秋收的辛苦,冬雪的惊喜;柴房旁的果树,阁楼上的秋千,东墙角的石磨;檐沟里的螃蟹,房梁上的蜘蛛,墙缝里的地虱婆……几乎绘成了我整幅的童年画卷,里面藏着有我最珍贵的童真,那几乎是每个成年人余生都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丢了就是一生的抱憾。
谁都知道,童年时光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往后时光再难有如此美好。没有城市浮华,没有阿谀奉承,没有勾心斗脚,没有生存之忧,可谓之无忧无虑,可谓之天性生活的童年少了安放地,我便难觅踪迹了。
今年我是去看过它一次的,撤去了一身砖瓦,光秃秃的,好像一块没有被雕琢过的土地上面种满了玉米,那便更显出他百年前的原始了,却也是有不同的,屋前屋后还残留着一些惯种植物的踪影,却又看不真切,好多东西都难觅一丝踪迹了,真真的一丝踪迹都找不到,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就好像我和那些东西的故事只是我大梦一场。一瞬间,我竟难掩悲伤,絮絮叨叨的和长在镇上的弟弟说着带着深刻时代烙印的童年,说着我和它的故事,一直说一直说,说到趣处笑笑,说到悲处也笑笑,说到最后竟泪流满面了。
看着依旧可以晴朗的天空,十多年来也没什么变化。而人间却已是沧海桑田。我突然好像瞬间穿越时空一般,我已经白发苍苍了,它也被时间胁迫,逆向生长,回归原始了,不存一物熟悉,我也因年老记忆老化,再忆童年却是只有镜中看花,隔墙闻香了。
终究是时间辜负了我们?还是我们辜负了时间?让这一切变成这般,让我那美好的童年竟无处安放了,让我变得好像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可怜至极,可世界上又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可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