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碾场
小兴爹他们从场心开始,首先将搬运过来的麦捆打开,麦穗朝里是圆心,麦秆朝外作半径,沿着场心扎个圆形底子,然后接上茬,麦穗枕着麦秆露在表面,麦秆儿则被重叠着压住,均匀地铺开,如此一环环往外扩散,最后形成一不规则圆。
摊场这种粗活,看似简单,其中含着复杂的学问和技巧。摊的好,麦秆儿撩拨均匀了,碾起来快,而且翻场时也顺,木叉能挑起,不费力气。倘若摊得薄厚不一,或是接不上茬,就会被石碾子带成堆,拖拉机过不去,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把啤酒提来给大家解渴。”小兴爹喊小兴妈到
“别急嘛,碾场要紧,等场起来了,我们慢慢喝!”二姨夫说道
“是啊,就你那么点啤酒,还不够我打个嗝呢!”二哥笑着说
“啤酒很多,家里还有呢,老早就备下了”
“那行,大家就再辛苦一阵吧!”
匆匆翻完场,小兴爹赶着从家里背回一片磨,套在碾磙后头,让拖拉机带上跑。拖拉机带着碾磙和磨扇,像只发疯的野兽满场面嘶奔。那震耳欲聋的“突突”声,抽得人们心里紧巴巴的。
一遍挝完,已接近中午了。村子里土瓦房上的烟囱里,冒起了袅袅的青烟。烟身清雅温柔,悠悠然指着天空,熏染得浊云更加愤怒起来,铺展开它乌黑的身躯,罩住了远处那山尖,山尖儿上一片朦胧。山棱沟壑,农田野洼,顿时被分割成黑白两个世界,迷朦而凌乱。场边老槐树上空盘旋着的那几只燕子,也不知溜哪快活去了,突然没有了踪影。
远远听到几声拖拉机响,“嘣噔嘣噔”的,和着热气,说不出的喧闹和芜杂,麦子即将摊完。场面被铺上了一层黄涔涔的圆形厚地毯,衬得人们晒的黝黑的脸。
眼看偌大一个麦垛就要见着底,不知什么时候,从西北方向那片荒坡背后,悄悄探出一打黑云,画纸上溅开的墨点儿似的,挨着山头,悠悠朝四周扩散。
“怎么起云了……”小兴爹紧皱眉头,疑虑地说。
“小兴爹,把心放塌实,旱了这许多日子了,你想让龙王爷发点慈悲还不能呢!”二姨夫手捏一把麦秆,果断地说。
“可不是!常言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时的天空,除了天边搭着的几堆灰不溜秋的残云外,再也找不到一片云彩。明净的空气,被太阳晒得膨胀起来,绷得紧紧的,似乎指头一戳,就立刻碎了,使人感到压抑和气闷。在那槐树的顶头,偶尔会飞来几只燕子,时而稳健盘旋,时而急速划行,顽童般嬉闹一番后,就站上枝头,“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声音极其清脆,听得人心百般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