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三藏禅心坚定 行者贪心窃果

师徒四人渡过流沙河，加紧赶路，有一天，天色已晚，望见远方有处松林，里面隐约可见有几间房舍。三藏（zàng）说：“徒弟们，那边有一座庄院，我们去借宿（sù）一晚。”行者一看，见那半空中有一片祥云，知道可能有佛仙在这里，他不敢泄漏天机，只说：“好！我们去看看。”

来到门前，只见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问：“你们是什么人，要闯进我这个寡妇的门？”慌得行者连忙说：“我们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前往西方拜佛求经。路过贵地，天快黑了，特来借宿一晚。”那妇人这才笑着相迎，说：“长老，快请进来吧。”行者急忙叫师父过来。三藏就和八戒、沙僧牵着马挑着担进入院中。那妇人先让人上茶，又吩咐人准备斋（zhāi）饭。三藏问：“老菩（pú）萨（sà），这是什么地方，您贵姓？”妇人说：“这里是西牛贺洲的地方，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现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前年不幸，死了丈夫，现在身边只有三个女儿，想再嫁，又舍不得家业。今天长老经过，恰好是师徒四人。小妇人母女也是四人，想招四位为夫，不知你们愿不愿意？”三藏听她这么说，就装没听见。

那妇人又说：“我今年四十五岁了。大女儿叫真真，今年二十岁；二女儿叫爱爱，今年十八岁；小女儿叫怜怜，今年十六岁，全都没有许配人家。小妇人虽说相貌有些丑，女儿们却还说得过去，也会做家务。”

八戒早就动了心，坐也坐不住，走过去扯（chě）了扯三藏，说：“师父！这妇人问你呢，你听到没有？”三藏呵（hē）斥（chì）八戒，说：“你这个孽（niè）畜（chù）！我们出家人怎么能贪图富贵、美色！”

那妇人听了，立即转进屏风，关了门，把师徒四人丢在外面。八戒便埋（mán）怨三藏，说：“师父不会说话。你先含糊答应着，好让她们给我们准备斋饭，现在饭也吃不着，还没地方睡觉，马也要饿上一夜，明天还怎么驮人？你们坐着，我老猪找个地方放放马。”那八戒慌慌张张地拉马出去了。行者说：“沙僧，你陪师父在这里坐着，老孙跟他去，看他去什么地方放马。”行者走出厅房，变做一只红蜻蜓，追上了八戒。

八戒拉着马，路过有草的地方，也不让马吃草，又牵着马来到后门，只见那个妇人正带着三个女儿在那里赏菊花。八戒走过去，那三个女儿就躲开了。那妇人靠着门说：“小长老去什么地方？”八戒把缰（jiāng）绳扔了，上前行礼说：“娘！我是出来放马的。刚才我不好说话，是怕娘嫌我长得丑。”那妇人说：“这我倒不嫌，家中没个男人，能招来一个就行。就是担心女儿嫌你丑。不过我可以去和她们说说。”说完，妇人也进去了，掩上后门。八戒又往回走，他和那妇人说的话已被行者听到了。行者先飞回来，把经过对三藏说了，三藏还不相信。

不一会儿，八戒牵马回来，又听见门开的声音，只见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走出来，站成一排，向唐僧师徒行礼。三藏低下头，行者假装不理，沙僧也转过身去。只有猪八戒目不转睛地看着，低声说：“有劳仙子下降（jiàng）。娘，请姐姐们回去吧。”那三个女子转入屏风后，留下一对纱灯。

这妇人说：“四位长老，请问谁娶我的女儿？”沙僧说：“我们商量好了，叫那个姓猪的留下吧。”八戒说：“兄弟，这件事还需要好好商量商量。”行者说：“还有什么商量的？你连娘都叫了。你快来拜了师父，就去做女婿吧。”他又对妇人说：“亲家母，快领着你女婿进去。”那妇人很高兴，立即让童子安排晚斋，管待三位亲家。自己领着女婿到房里去。

那八戒跟着丈母娘来到里面堂屋，问：“娘，哪个姐姐愿意嫁给我啊？”那妇人说：“我也正为这件事为难（nán）呢，我要是把大女儿嫁给你，就怕二女儿怪我，要是把二女儿嫁给你，又怕三女儿怪我，要是把三女儿嫁给你，又怕大女儿不高兴。”八戒说：“娘，就把三个姐姐都嫁给我吧。”那妇人假装生气地说：“这像什么话！这样吧，我拿一块手帕给你顶在头上，你来个撞天婚，让我的女儿们从你跟前走过，你能扯到谁就娶谁。”八戒乐坏了，接过手帕顶在头上，盖住了脸。那妇人叫道：“真真、爱爱、怜怜，出来撞天婚了。”然后听见有人在来回走，八戒就伸手去摸人，乱撞乱扑，怎么也扑不着，很快就晕头转向，站不稳，摔在地上，头都摔青了，坐着气呼呼地说：“娘啊，你的女儿都这么狡猾，一个也捞不着，这可怎么办？”那妇人把他头上的手帕揭下来，说：“女婿，这是因为我的女儿们互相谦（qiān）让。”八戒说：“娘啊，那她们就是不肯招我，不如你招了我吧。”那妇人说：“真是好女婿啊，没大没小的！我这三个女儿，都心灵手巧，每人织了一件珍珠汗衫儿。你能穿得上谁织的汗衫，就娶谁吧。”八戒说：“太好了！要是我把三件都穿上，就都娶了吧。”那妇人进房里取出了一件，递给八戒。八戒取过来就穿在身上，还没等系上带子，就被几条绳子紧紧地绷住，跌倒在地。八戒疼得难以忍耐，而那妇人却早已不见了。

三藏、行者和沙僧看八戒走了，吃过晚饭就躺下休息。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房屋都不见了，他们全都睡在松柏林中。三藏慌得忙叫行者，行者心里明白，笑着说：“昨天那母女几人，不知是哪里的菩萨来点化我们，一定是在夜里去了，必然苦了八戒。”三藏马上合掌顶礼。又见那后边的古柏树上，挂着一张纸条。沙僧取来拿给师父看，上面写着八句话：“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普贤文殊（shū）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间。圣僧有德还无俗，八戒无禅（chán）更有凡。从此静心须改过，若生怠（dài）慢路途难！”众人这才知道是哪几位仙人点化。正在这时，师徒三人听见树林深处有叫声：“师父啊，绷死我了，快救救我！我知道错了！”三藏忙带着悟空、沙僧顺着声音走过去，只见八戒被绷在树上，十分痛苦。沙僧心中不忍，过去给八戒解了绳索。行者让八戒看了那张纸条，八戒十分惭愧，说：“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敢有妄想了，一心跟随师父往西天去。”三藏说：“你能这样想就好。”

师徒们继续西行，又走了很多天，来到一座高山前。这座山名叫万寿山，山里有一座五庄观，是镇元大仙的住所。那观中有一棵灵根，这树一万年才结三十个果子。这果子就像出生未满三天的婴儿，有四肢和五官，名叫草还丹，也叫人参（shēn）果。有缘的人，闻一闻这个果子，就能活三百六十岁，如果能吃到一个，就能活四万七千岁。

这一天，镇元大仙接到元始天尊的简帖，邀请他去上清天上弥罗宫中听讲混元道果。大仙有四十八个徒弟，他带了四十六个上界去听讲，留下最小的两个看家，一个叫做清风，一个叫做明月。清风已经一千三百二十岁了，明月也有一千二百岁了。镇元大仙临行前吩咐二人说：“你们要小心看家。过几天有一个我的故人路过这里，是东土大唐驾下的圣僧，道号三藏，不要怠慢了他，打下两个人参果给他吃。”两个童子记下了。那大仙又嘱咐说：“我的果子是有数的，只能给他两个，不要让他的手下知道。”

再说唐僧师徒四人来到五庄观门前，清风、明月二位仙童出来迎接，请唐僧师徒来到正殿。童子告诉三藏说家师不在，三藏便让悟空去山门前放马，让沙僧看守行李，又让八戒去解开包袱（fú），取些米粮，借观中的锅灶（zào）做顿饭吃，还交待临走时送给观中几文柴钱。他三人便各自做事去了。

明月、清风见三藏安排得当，暗自夸赞，又想起师父交待要给唐僧人参果吃，正好那三个凶顽丑恶的徒弟走开了，可以把人参果给他吃。清风说：“兄弟，还要先问一声，如果那和尚确实是师父的故人，再给他果子吃。”二童子于是上前说：“请问老师可是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三藏回礼，说：“贫僧正是。”童子说：“家师临行时，曾吩咐弟子好好招待。老师请坐，弟子这就献茶。”三藏喝（hē）过茶，清风便和明月商量去取果子。

二童一同来到房中，取了金击子和一个丹盘，又用一块丝帕垫着盘底，来到人参园内，打下两个果子，用盘托着，来到前殿，对三藏说：“唐师父，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有自己种的果子，请吃两颗吧。”三藏一见，吓得不轻，说：“善哉！你们这观里怎么还吃人？”清风想：“这和尚还不认识我仙家的异宝。”明月说：“老师，这是人参果，请吃一个。”三藏说：“胡说！这是生下不到三天的婴儿，怎么能拿来当果子吃？”不论那两个童子怎么劝，三藏就是不吃，那果子又不可久放，二人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里，一人一个，分着吃了。

说来也巧，这两个童子的房间挨着厨房，他们说的话都被正在厨房做饭的八戒听到了。八戒嘴馋，心想：“想什么办法也能吃到一个呢！”不一会儿，行者牵马过来了，八戒把行者叫过来说：“师兄，你知道这观里有件宝贝吗？”行者问：“什么宝贝？”八戒笑着说：“哥啊，你见过人参果吗？”行者很惊讶，说：“没见过，就是听别人说过。哪里有？”八戒说：“他这儿就有。”就把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行者说：“这个好办，老孙去了就到手。”说完就走，八戒又扯住他，说：“哥啊，我听他们说要用什么金击子。你可小心，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行者使了一个隐身法，进了那间房里，偷了金击子，出了房来到后边，穿过一座花园和一座菜园。终于到了种人参果树的园子，那行者往上一看，见树枝上结着一个个人参果，像小孩儿一样。他十分高兴，跳到树上，就要下手。

不知行者是否吃到了人参果，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