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作者傅士逵与灵寿傅氏家族
抄本“四书学”著作的作者是傅士逵。傅士逵在“四书学”阐释史上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其家族在明清时代却远近闻名。灵寿傅氏原籍江南上元,永乐十九年(1421),明成祖迁都北京,时任锦衣卫亲军指挥使的傅才扈驾北迁,中途奉母单氏卜居于灵寿,因家焉。傅才是灵寿傅氏始祖,至五世傅鸣会时,考中嘉靖己酉进士,傅氏家族开启了科举发家之路,先后有五人中进士(1)、十一人中举、三十九人获得拔贡资格。共有二十多人在官府中任职,其中,傅永淳、傅维鳞父子是佼佼者。傅永淳官至崇祯时期的吏部尚书,傅维鳞官至康熙时期的工部尚书。父子两代尚书,灵寿傅氏从此远近闻名。为表彰傅永淳的功劳,崇祯皇帝敕建“三世中枢”石牌坊。该牌坊高五丈,宽三丈,南北纵一丈,凡五檐三架,至今仍完好地矗立在灵寿县北关村。这见证着傅氏家族曾有过的一段辉煌历史。
傅士逵的父亲名傅基赐,曾任永平府儒学训导。再往上推,其曾祖傅维楧是傅维鳞的堂弟,曾任江南休宁知县,后因顺治十六年(1659)抗击郑成功围攻南京有功,升为贵州广顺州知州。傅维楧的父亲名傅永清,是傅永淳的兄长,他们的父亲傅铤,是万历庚子举人,曾官陕西岐山县知县。
灵寿傅氏因科举而发家,因而该家族有著述的传统,不少人是官僚兼学者型的人物。傅永淳的祖父傅承问(字岩轩),“博通古今,明心性之宗”,是一个醉心于朱熹学说的儒者。傅承问辞官归家后,“构书院与后进讲学”,并著有理学著作《俚语集》二卷(又名《一得语》)。在河南共城(今辉县)人程艾生所著的《理学明儒咏》一书中,傅承问的名字与明代许多大儒如薛文清、罗钦顺、刘宗周等并列其间。傅永淳长子傅维鳞秉承家学,著述丰厚,他的《明书》(171卷)、《四思堂文集》(8卷)被收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傅永淳第四子傅维橒的《植斋文集》(2卷)、《燕川渔唱集》(2卷),傅维鳞嫡长子傅燮詷的《史异纂》(16卷)、《明异丛》(10卷)等,也被收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以上可见灵寿傅氏笔耕有成,家学渊深。
傅士逵生活在这样一个重视科第和著述的家族里,深受家族文化氛围的影响,读书科举是其必由之路。据同治《灵寿县志·选举志·拔贡》记载:“傅士逵,乾隆乙酉拔贡。”与他并排在一起的是他的堂兄傅士达,也是拔贡。关于拔贡资格,清代原定六年选拔一次,乾隆七年(1742)之后,改为每十二年(即逢酉岁)选拔一次,由各省学政选拔文行兼优的生员,贡入京师,称为拔贡生,简称拔贡。获得拔贡资格后,再经过朝廷举办的考试,如果合格,就可以充任京官、知县或教职。可见清代对拔贡的才学资质是比较认可的,拔贡也是一条走上仕途的道路。然而傅士逵并没有就此走上仕途,是没有参加朝廷举办的考试,还是没有通过这样的考试,由于没有资料可证,我们不好妄断。与《灵寿县志》记载的简单化相比,灵寿傅氏家谱《傅氏家乘》对傅士逵的生平、学养作了比较详细的记载,其生平情况如下:
士逵,行二,字鸿渐,号莲亭,乾隆乙酉科拔贡生。赋资醇笃,庄重不佻。少长,即潜心理学,诸名儒著述靡不悉心玩索,有所得,即随笔纪录。于圣贤心法咸克钩元扼要而阐其精微,积久,遂成《读书随笔》全策。所批《唐诗试帖》,人共服其理法兼备,真引进后学之宝符也。作文务归大雅,不投时向,以故挟册十上,未能一售。家贫,籍砚田糊口,循循善诱,贤否智愚,悉有所启发。凡列讲席者,恍如披云雾而坐春风,是以邑人争延致焉。其设帐乐羊沟,师东相得。至二十八年之秋闱后,省父于永平府训导署中。适父病遂卒,哀毁骨立,扶榇归里,葬冈头东新茔,承父遗命也。事孀母,养志承颜,以奉甘旨,晨昏无少缺。至当大事,哭泣丧葬,一遵文公家礼,必诚必敬,无少遗憾。平生严以律己,和以处众,允足为乡人矜式焉。载《邑志》。生于雍正甲辰年八月二十九日午时,卒于乾隆壬子年六月二十七日卯时。娶马子女,淑慎其仪,治家有法,亦称内有贤助云。生于雍正乙巳年二月初十日子时,卒于嘉庆十七年四月十五日巳时。合葬冈头东新茔。生子三:泌存、牖存、麓存。牖存,出继堂兄士达;麓存,出继从堂兄士遴。女二:一适平山郝喆,一为兄士达所抚(2)。
从上面这段资料看,傅士逵以教书糊口,教读之余,于“诸名儒著述靡不悉心玩索”,完成了“《读书随笔》全策”,同时还“批《唐诗试帖》”。他参加了十次科举考试,终“未能一售”。然其为人和学养,却得到了时人称赞。除《读“四书”随笔》著作外,傅士逵还有《雏音偶弄》一卷,及遗文八篇。《雏音偶弄》是一部抄本诗词文集。傅士逵在该集序言说:
余早岁见邑前辈于春花秋月之辰,每濡墨挥毫,以抒一己之怀,以遣一时之兴。虽才愧雕龙,而情殷附骥,因不辞效颦之丑,妄弄管城(3),制为俚句……后为大人所窥,督之曰:“学者自有正业,诗词小技,非时所急,奈何以有用之心思,置无用地也?”余尊父命,复为病所苦,十数年来,遂屏不复作。客岁奉天子诏,乡、会两场增五言八韵排律一首,科岁试增六韵一首。因念昔虽染指,而毫无巴鼻(4),今功令昭彰,依然茫无以应,愧赧之余,检敝箧中,复得旧所为诗数十首。按之类,皆巴人下里之词,难入巨匠宗工之目。
傅士逵的《雏音偶弄》仅一卷,非鸿篇巨制。从其序言中,可知诗词在乾隆早期于乡间被排斥的情况。只是因为成了科举考试的一项内容,诗词才被乡间读书人捡拾了起来。可见在科举年代,一切文学艺术都受制于科举指挥棒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