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送王缄

忘却成都[1]来十载，因君[2]未免思量。凭将清泪洒江阳[3]。故山知好在，孤客自悲凉。

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殷勤且更尽离觞[4]。此身如传舍[5]，何处是吾乡。

【注释】

［1］成都：苏轼的故乡眉州眉山在宋时属成都府路，故此处称成都。

［2］君：指王缄，苏轼同乡。

［3］江阳：江之阳，指江的北面。

［4］觞：古代饮酒器。

［5］传舍：驿站所设，供人休息的房舍。此处苏轼借以表达“人生如寄”之感。

【注释】

本词为苏轼熙宁十年（1077）在密州移徐州途中，送乡人王缄归蜀所作，作此词时距苏轼居父丧后出蜀正十年。乡人的归乡成为苏轼情感爆发的引线。此词所表现出的思乡之惆怅、宦游之悲凉、离别之忧愁杂糅错综，感情充沛、自然，为情而书，动人至深。

上阕交代作者作此词的缘由，以及抒发由乡人离开所引起的悲凉情感。起拍句，“忘却”句诉说词人自己离开家乡已满十载，因为同乡的返蜀又想起了家乡。其实词人何曾忘却过自己的家乡，何曾忘却过自己的亡妻。只是此时连绵郁结的愁绪突然化为火山式的爆发喷涌出来。何以解忧？“凭将清泪洒江阳。”但将清泪洒到江水里也流不到家乡。更是悲凉！“故山”句，词人将无生命之大山赋予生命，故山“好在”和自己的“悲凉”形成鲜明对比，无生命的大山都“好在”，活生生的词人却要经受“悲凉”的痛苦。思乡而不得归之愁淋漓尽致。

下阕沿着上阕的情思书写却又进一步深化。“坐上”句，说词人在别宴之中尚能自持，归来之后各种情感涌上心头。除了上阕的明显的思乡不得回乡的忧愁，还有离别的忧伤和多地宦游漂泊的伤感凄凉。词人又“尽离觞”以解千忧，但是和上阕“洒江阳”类似，酒又何曾能化解词人的万般愁绪呢？歇拍再次直抒胸臆：“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再次表达家乡难觅、人生如寄的漂泊无依之感，更使作者的情感深化，伤心更进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