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洛城春晚。垂杨乱掩红楼[1]半。小池轻浪纹如篆[2]。独下花前，曾醉离歌宴。

自惜风流云雨散。关山[3]有限情无限。待君重见寻芳伴。为说相思，目断西楼燕。

【注释】

［1］红楼：红色的楼房，因古代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住得起粉刷过的红房子。这里泛指洛阳华丽的房子。

［2］篆：篆书是我国古代特有的一种字体，以笔调圆润为特色。这里指小池里的波纹圆润似篆书。

［3］关山：在甘肃省天水市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境。这里泛指山川之阻隔。

【评析】

本词苏轼熙宁二年（1069）作于洛阳城，大笔勾勒了洛阳春晚的景物，并由此引发了词人思乡怀人之情。

上阕写景。开篇点题，洛阳是数朝古都，风景优美，这时恰是洛阳的晚春时节，首先词人眼前看到的是垂杨“乱掩”，红楼在翠柳之间若隐若现，古老的红楼与新绿的垂杨相互辉映，大大增加了时空的维度，“乱”字点出风吹柳枝之态。而池塘在春风的荡漾下，泛起了轻轻的波纹，似极了篆书。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喝酒时忘乎所以，酒能让脆弱的人变强大，能把个体的痛苦暂时忘却，但酒醒后却是更为痛苦，“借酒消愁愁更愁”。在离歌宴会之后，词人独坐花丛之下，往日的繁华盛景与今天的独孤离别形成强大反差。

下阕触景生情，即由眼前的“绿柳”“红楼”“小池”“浪纹”“花前”引出了思乡怀人之情。此次苏轼路过洛阳回蜀，是因为其父苏洵去世回乡奔丧。苏轼此时父、母、妻子王弗皆亡，思绪绵绵，神态痴呆，昔日之风流美好都随着云雨散尽，让读者顿生凄凉之感。关山虽大虽远，但毕竟还是有限的，情感却不是这样，情感只会随着日月的增长而更加浓厚，无限延长。相思是一种隐痛，虽然不是撕心裂肺，但比撕心裂肺更为醇厚绵长，目光所及，也只能看着西楼上的小燕子。作者盼望着自己也能够尽早归还，看到自己的亲友。

全词由景入景，情景交融，而又皆用淡语言深情，一往情深，看似洒脱，却又不忍离去，真可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