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

华清引

感旧

平时十月幸[1]兰汤。玉甃[2]琼梁。五家[3]车马如水，珠玑满路旁。

翠华[4]一去掩方床。独留烟树苍苍。至今清夜月，依前过缭墙[5]。

【注释】

［1］幸：封建时代称帝王亲临。后泛指贵人到来为“荣幸之至”。

［2］甃：井壁，在此处指温泉浴池的池壁。

［3］五家：按“五家”在古代含义甚多，这里应指唐代的“五姓”家族，整个唐代门第最高的是“五大姓”——崔、卢、李、郑、王，也代指唐代的贵族们。一说五家指杨贵妃的三位姐姐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和杨贵妃的从兄杨铦、从弟杨琦。

［4］翠华：天子之旗，如华盖，在此处象征唐玄宗。

［5］缭墙：围墙，这里指华清宫的四周的围墙。唐代杜牧《华清宫三十韵》:“绣岭明珠殿，层峦下缭墙。”

【评析】

本词作于治平元年（1064），此年东坡28岁，时罢凤翔府签判，归京途中过长安游骊山而作。此词为苏轼记玄宗李隆基与杨玉环游骊山事，有感而作。从《新唐书》《旧唐书》等文献可知，唐玄宗每次都是十月去华清宫，而杨玉环则经常陪去。

苏轼开篇即言玄宗在华清宫事，写他目睹华清宫的雕栏玉砌仍然存在。开元全盛之日，皇恩浩荡，豪门显贵之家车如流水马如龙，出入华清宫，各种珍宝陈列满路，享受着皇帝的恩宠，这是何等的繁华！

下阕先是承接上阕，玄宗已随滚滚洪流而远，连昔日的卧榻也已不在。紧接着一转，整个华清宫只剩下巨大的树木清冷地矗立在庭院之中，茫茫一片。而如今无云之夜晚，明月会依然穿过华清宫高高的围墙。词人在最后把思绪从开元盛世拉回到现在。结尾看似平易，却又让读者充满了时间与空间的无穷想象，在巨大的时空错落中，把华清宫古今盛衰之变与历史的苍茫之感汇到一处。

这首词是苏轼早期的作品，然从此词中我们可以看到苏东坡青年时期即有卓绝的历史洞察力，少年老成，实非平常人能够达到。难怪欧阳修在看到苏轼的试卷后对老友梅尧臣说：“读苏轼书，不觉汗出，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