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贞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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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模糊的父亲

“真娃,你妈说你很听话,这么多天受了那么多苦,都没哭一声。”刘志丹抚摸着女儿的头说。

在此之前,刘力贞对父亲的记忆并不鲜明,他总是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每次回家时间很短。她问过母亲好多次为什么只有自己的父亲老是不在家,母亲就会挤出一丝笑容说:“爸爸要去打坏人。”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刘力贞还记得刘志丹对人说:“我们要革命,就难免受迫害,株连家庭、亲属,虽然痛苦,但也在意料之中。”她还记得刘志丹对同桂荣说:“红军没有人带家属,你来了,也要参加工作,就到被服厂当工人吧。”

在南梁,刘力贞随同桂荣在井察沟和父亲一起居住的这段日子,是刘力贞出生以来和父亲相处最长的一段时光。在这里,同桂荣每天忙着组织村里的妇女为红军做军服、军鞋以及军旗,顾不上照管刘力贞,她便和村上的孩子们一起玩,有时也到家附近的树林里玩。有一次,天快黑了,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各自回家了,她迷路了回不了家,大哭起来,村子里的大人听到后才把她送了回来。

刘志丹责怪同桂荣,你连娃都管不好。

同桂荣说,我给娃说好,让她以后按时回来。从此之后,刘力贞出去玩,都会按时回家,她再也没有让妈妈操心。

年幼的刘力贞尚不解世,并不懂得父亲所投身的革命事业,只是模模糊糊地认定,父亲是在做着大事情,比家里的事情更重要,她这么一想,也就忘记了那些与父亲久别的委屈。大人给她讲大禹治水三次路过家门口而不入的故事,她在心里说,父亲和大禹一样。

父亲打仗去了,隔三岔五会传来他的消息,说他们到了哪里,打赢了仗,母亲会听得眉开眼笑;偶尔也会有出师不利的消息,母亲会沉下脸来,眉头紧皱,忧心忡忡;有时候什么消息都没有,这是母亲最焦虑的时刻,她洗着衣服,会突然把拧干的衣服再放到水里,然后双手又握紧,将视线投向远方……

如果哪天母亲一大清早起来收拾屋子,整齐装束,给小力贞穿上过年的时候才穿的新衣服,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父亲要回来了。小力贞就会站在门口的高处,望着远方的来人。

终于等到父亲了。父亲中等个头,形体稍瘦,但浑身肌肉有力,鼻梁高阔,眼睛深而光亮,嘴角总是露出一丝微笑。刘志丹每次看见女儿时,总会哈哈地笑出声来,连说,我的小乖乖。一把抱起小力贞,用行军过程中没有时间剃干净的胡子茬亲她的脸,把小力贞逗弄得咯咯直笑。

刘志丹回到家的时候,很喜欢坐在窑门前的山坡上抽烟,那时候小力贞才只有四岁,却记得很清楚:父亲常常是在沉思,但小力贞不知他在想什么。她悄悄凑近父亲,学他目视前方。习仲勋、张秀山、蔡子伟等都常来找父亲谈事。父亲就会牵着她的手和来人一起回家,他们谈的话她听不懂,只记住了这些叔叔们的容貌。

孟子曾说:“怜悯之心,仁之端也。”有一次,有位红军战士捉了一只鸽子送给刘力贞。刘志丹做了鸽子笼子,并教女儿喂养鸽子的方法。刘志丹除了想让女儿用养鸽子打发一个人的无聊时光外,他还想像祖父刘士杰从小教导自己那样,在小的时候培养刘力贞的仁爱之心。鸽子日渐长大了,羽毛越发漂亮起来,刘力贞无聊的时候竟把它身上的羽毛拔下来玩耍,父亲发现后非常生气,第一次大声斥责她:“小小的女孩子咋这么残?”说着打了她一巴掌,并抢过鸽子交给通讯员,后来鸽子成了他们的信鸽。刘力贞长大后多次回忆道:“我第一次挨父亲打骂,心里挺难受。妈妈安慰我,我后来才知道,父亲虽然爱我,但他更知道要爱大自然,爱一切生物,说明他心地是多么的善良!”

关于刘志丹的仁爱,同桂荣回忆说:“一次志丹跟我说,自己胳臂、腿常疼,于是我就找来很多碎布拼凑起来缝成一件棉袄,他很高兴地穿上了。没过几天,发现他没穿那件棉袄,问他咋回事,他说,一个战士行军时掉到河里,衣服湿了,我就给他穿了。”《志丹书库·刘志丹卷》,中国文史出版社2010年版,第644页。

一九三四年十月,蒋介石亲调陕、甘、宁、晋、绥五省军队,策划对陕甘边、陕北根据地实施第二次“围剿”。这次“围剿”采取分区“清剿”、逐区蚕食、梯次推进、逐渐收缩的方针,企图压迫红军进其包围圈,聚而歼之。一九三五年四月,甘军马鸿宾部第三十五师围攻南梁。同桂荣带着刘力贞跟随红军后方部队紧急撤退。

同桂荣和刘力贞骑着毛驴,密集的梢林,把娘俩的衣服都挂裂了。再后来,驴子太慢换成了马,我们的眼前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年近三十岁怀有身孕的妇女骑在马上,她的身后,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孩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在山林中艰难前行。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这段在山林中行军的日子虽然苦难重重,但是对于年幼的刘力贞来说却大有收获——她学会了骑马。她可以潇洒地独自踩着马镫纵身上马,能够顺利地从马屁股上溜下来,这一路的辛苦,刘力贞却也乐在其中。一次在林中行军的时候,一根横在路前的树干突然挡住了去路,骑在马背上的同桂荣来不及躲闪,情急之下,双手抓住了树干,被挂在了半空中,刘力贞抱着母亲的腰也被吊在半空中,引得战士们都笑了。三叔刘景儒还幽默地笑道:“你娘俩是要上去吃果子吗?”又一次,刘力贞独自骑上白马行走,突然马惊了,嘶鸣着向前蹿去,见此情形,大人们都惊慌失措。马停下来后,令众人惊叹的是,小小年纪的刘力贞竟然不哭也不叫,镇定自若,紧紧地抓着马缰绳,骑在鞍上对众人微笑。叔父高兴地说:“到底是我家的女儿,真胆大!”这件事是刘力贞记事以来,大人们对她的第一次夸奖。

从林子里出来时,刘力贞的裤子早已被荆棘挂得破烂不堪,两条裤腿不见了踪影,裤子只剩下了裤腰。“那树梢把好裤子都扫成条条,都没有完整的裤腿了。我父亲见了还笑着说这像裙子一样的。”刘力贞回忆说。

一九三五年六月,刘志丹带着同桂荣、刘力贞到了甘泉县下寺湾。这是一个小镇,也是陕甘边红军游击区,群众热烈欢迎红军大队人马(领导机关)的到来。群众把刘志丹一家人迎到一座大院子去住,他说:“这待组织分配,我们住哪儿都行。”驻扎下来后,刘志丹对同桂荣说:“这地方有柳拐子病,你给真娃拾些野果子吃,可以防病的。”同桂荣说:“跟上你干革命就顾不了那许多了。”

这年初春,刘志丹就去了安定县(今子长县),和谢子长商谈陕甘、陕北两地党政军合并组建党的西北工委、军委等事后,率领红二十六、红二十七军解放了六座县城,使两块根据地连成一片,形成陕甘革命根据地,苏区形势一片大好。

列宁小学在下寺湾恢复开学了。同桂荣就对刘力贞说:“你到上学年龄了,张老师也来了,你去上学吧。”刘力贞到荔园堡的列宁小学去过,也认识能用左右手同时挥毫,同时起笔写两行字的张景文老师,她就高兴地去了。在荔园堡,群众把张景文叫“张放心”,那是因为把孩子送到列宁小学他们很放心,又只知道老师姓张,就叫成了“张放心老师”,到这里后群众也这样叫她。这时候的下寺湾一派祥和的气氛。

九月中旬,在下寺湾驻地获悉:从鄂豫皖根据地开始长征的红二十五军到了保安金顶山一带。刘志丹向陕甘边苏维埃政府主席习仲勋和游击队总指挥刘景范说:“红二十五军要来了,你们要做好迎接工作,保证他们的吃住。”习仲勋、刘景范非常重视这一项任务,代表刘志丹去欢迎红二十五军,并且接到永坪镇与西北红军顺利会师了。

张光后来回忆道:“一九七九年,我和力贞陪同岳母同桂荣回去在下寺湾住了几天,老人说,那年初秋,听说临时中央的代表到了西北工委、军委驻地延川县永坪镇,他们说,刘志丹和红二十六军右倾,但没有人看重过这事。”很快,中共中央驻北方代表就以红二十五军来到而改造西北党政军机关,取消了中共西北工委、军委,成立了陕甘晋省委,组建红十五军团,西北工委、军委的原领导人或降级使用,或免职。

关押过刘志丹的监狱一角

这时,陕甘边苏维埃政府驻地下寺湾也开始了“肃反”,好多干部被关押、枪杀、活埋。刘力贞在列宁小学的张景文老师被活埋了。这个坏消息和游击区人们惊慌的神情,使幼小的刘力贞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危险。就在一九七九年那次回下寺湾时,刘力贞对张光回忆说:“军民混乱的情绪,死人的消息,对不太懂事的我震撼极大,对我以后的生活也影响很大。”

一九三五年九月,同桂荣带着刘力贞来到西北工委、西北军委所在地永坪镇。刘志丹要前往劳山指挥劳山战役,和他们母女俩住了几天又分别了。十月,中共中央北方局派驻西北代表团在劳山战役将要打响之时,不顾陕甘革命根据地第三次反“围剿”的战争态势,发出了“肃反”,逮捕西北红军高级将领和陕甘地方高级干部的指示。刘志丹指挥的劳山战役大获全胜的捷报传来,同桂荣和刘力贞除了高兴之余更盼着刘志丹早日归来。然而,掌握着陕甘革命根据地大权的“左”倾分子加紧发动了错误肃反,将刘志丹等领导干部关进了监狱,并且不时传出瓦窑堡城外在活埋人的说法。一天午后,徐海东的夫人到家里给同桂荣说:“老刘回来了,在瓦窑堡关着。”

同桂荣母女俩来到瓦窑堡,打听到刘志丹关押的地方,但是不让见。托了个人说情,看门的战士把她们放进去,一个一个窑洞地正在找刘志丹,这时管监狱的干部来了把她们撵了出去。

“肃反”进行到最严酷的时候,她们母女俩在根据地几乎都没有站立的一小块地方生存。还好,老同志们都很关心她们,刘力贞回忆起来越说越感动:“一次在路上走着,碰见一队戴着头罩的人被押着走了过来,一个人悄声说,刘嫂子,你不要怕。这时,迎面走来的白如冰拿出两块银圆说,嫂子,你先用着。”

同桂荣被当成反革命编到劳改队。她白天劳动,晚上担心丈夫的安危。据刘力贞回忆:“房东沙家的老婆婆,郝明珠姨姨的母亲经常来给我们送吃的,劝慰母亲……”

在一位革命同志的帮助下,刘力贞和母亲终于要去监狱看父亲了。院子里的“牢房”窗子全用砖封了,只留一个通气和送饭的小洞。刘力贞刚喊了一声“爸爸”,还没看到刘志丹,哨兵就传来话让赶快离开。母女俩从这位哨兵口中得知,埋父亲等人的坑也都快挖好了。革命队伍里也有坏人,还如此的残酷,幼小的真娃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她在心里记住了一个词——“左”倾,她常问自己,这是为什么?这使她在后来的成长中时时警惕“左”的东西,也能敏锐地辨别“左”和“右”的是非。从此时开始,二十世纪决定中国的各个重大事件与刘力真的生活紧密相连。

陕北笼罩在错误肃反的阴影下,就在这时,中央红军到达了下寺湾。

为了粉碎国民党军队对陕甘革命根据地的第三次“围剿”,中央决定打一场歼灭仗,下寺湾是这场仗的战勤保障大后方。刘志丹、习仲勋等陕甘革命根据地的主要领导人还关押在“左”字监狱里,他们的战友马锡五、杨玉亭、王子宜、罗培兰等原陕甘边苏维埃政府的骨干力量,联络游击队参加战斗,参与到新成立的陕甘省委工作中,十五天时间,筹集了保障一万五千人一个月的粮草,动员组成了向导队、担架队、运输队等,有力地保障了中央红军与西北红军会师后,被毛泽东评价为“给党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的任务,举行了一个奠基礼”的第一场战役——直罗镇战役的胜利。毛泽东在总结这次战役胜利的原因时说:没有群众与我们一致,则荫蔽主力,搬运伤兵,供给粮食,都不能做得这样好。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七日,经中央代表团审查,纠正了“左”的错误,刘志丹、习仲勋等释放出狱。刘志丹从狱中回来要抱刘力贞,可年幼的真娃不让抱。刘志丹便硬把真娃抱到怀里哈哈大笑。

“真娃子,快来亲亲爸呀。”这是刘志丹刚从“肃反”的监狱里放出来,见到女儿时说的第一句话,而这个声音在刘力贞耳畔回响了一生,以至于数十年后,她仍记得“肃反”的恐怖气息:头上戴着布罩的“囚犯”,关人的无窗窑洞,以及活埋人的大坑。以至于刘志丹去世多年后,她还常常能够梦见英俊的父亲骑着他的白马回家来,一进家门口就喊着“真娃,快让爸抱抱,让爸亲亲……”的亲切场景和大坑、戴着布罩的行人同时叠影出现。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张闻天亲自把毛泽东、彭德怀签发的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送到刘志丹家中。命令中称:“本会设立后方办事处,以周恩来兼主任,刘志丹为办事处副主任。”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年谱(1898—1949)》(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7年版,第300页。

“小不忍,则乱大谋。”在一九三五年秋的“肃反”中,刘志丹偶然提前看到了逮捕他的密令,为了避免红二十六、红二十七军和红二十五军发生冲突,两败俱伤,为了不让全国仅存的陕甘革命根据地毁于一旦,他顾全大局,亲自到瓦窑堡保卫局说明情况,但他们不仅不听刘志丹的意见,还把他和他的战马关进了监狱。

后来有一次,周恩来在看望同桂荣时曾说:“刘志丹是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他对党忠贞不渝,光明磊落,遵守纪律,顾全大局。他在‘左’字监狱里受了那么大的苦,但没有一点怨言,带着狱伤东征抗日。走时,我把他送到清涧,群众夹道欢迎红军,有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太太流着泪水上下摸他,说志丹是清官。他在群众中有那么高的威信,我看到这些情景也流了泪!”同桂荣在一九九六年为纪念刘志丹去世六十周年写的《刘志丹顾全大局》一文中这样忆叙道:“此次出征,他深刻感受到了任务的艰巨,已经做好了为革命事业牺牲的准备——我要生而益民,死而谢民。过去我对你和孩子关心不够,希望你要谅解……”日本占领东北三省后又向华北进犯,为巩固和发展苏区,党中央决定东征。东征前,经过一周的整训,刘志丹把陕北几个县的游击队及新征集的农民组建成红二十八军。出发前一晚上,他专门回家告别妻女,让她们第二天一早看部队出发,并为他们送行。“临走时,父亲抱起我亲了亲,并说我是他的好女儿。”刘力贞回忆道。

然而,上天并没有给他们一家人这样的机会。第二天早上刘力贞和同桂荣在接待完刘志丹的战友杨森后,急忙赶到东征部队集结地,但刘志丹已经率领着部队出发了。而他们一家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别,却是永别——一九三六年四月十四日,红二十八军攻打山西中阳县三交镇时,刘志丹在察看前沿阵地地形时不幸中弹牺牲。

周恩来代表中共中央起草悼词时,曾找陕甘苏区的不少同志了解刘志丹的情况,找到当时在瓦窑堡养伤的红二十八军团长王世泰,整整谈了三个小时。刘志丹的遗体运回到瓦窑堡后,周恩来悲痛地说,志丹是个好同志,他的牺牲是红军的重大损失,我们要永远纪念他。四月二十三日周恩来亲视入殓,并且代表中共中央及其他领导人亲切慰问了同桂荣和刘力贞。

刘力贞代她病重的母亲参加了父亲的追悼会,回家后把当时周恩来等领导同志给刘志丹致的悼词讲给母亲听。父亲出殡的时候,她的母亲躺在担架上参加了仪式,“父亲被安葬在瓦窑堡城南的一座果园里,当时满园的梨花开得正盛,园内洁白一片……送葬队伍一里多长,党中央和地方领导拉纤,被抬在担架上的母亲放声痛哭,不少送葬的人也高声地哭着,周恩来副主席发表了讲话……”刘力贞心情沉重地回忆道。

马文瑞回忆说,当时要刘志丹简历,派他找档案材料,他抄出一件,上面还写着:刘志丹犯有严重“右倾”错误,直到一九四二年才推翻了这顶帽子。这顶帽子,也成为刘力贞一生无法走出的阴影。

张光回忆起这段历史说:“中央同志到吴旗镇和老百姓接触多了,感觉到这里人的觉悟很高,把中央红军当成自家人,送粮食、送羊,他们的领导人怎么成了反革命?经过调查,认为是错案。但搞‘左’的人说,不是反革命,但还是严重‘右倾’,还拿张汉民的例子说他勾搭白军。”一九三六年周恩来到西安解决双十二事变,杨虎城说:“张汉民是共产党员,和红二十五军取得联系并尽力帮助,为什么还要杀他?”周恩来对杨虎城提出的这个问题,做了非常坦诚的答复,承认问题的发生都是“左”倾关门主义的错误所致。周恩来说:“张汉民同志的被误杀,不仅使你受了损失,也使我们受了损失,我们在错误路线下牺牲的好同志,不只张汉民同志一个。”杨瀚:《张汉民事件:红军与杨虎城的误会》,《百年潮》2007年第6期。

半个世纪以后,由原红二十五军政委程子华主持审定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五军战史》,对张汉民被错杀做了这样的记述:“由于当时省委(中共鄂豫陕省委)与中共中央失去联系,不了解党在陕军中的兵运工作情况,误将中共地下党员张汉民当作‘叛徒’‘法西斯蒂分子’错杀,给党造成了损失和不良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