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田家的过失

昨天（6月2日），我从东京的麻布区经六本木朝青山区方向行进，前方道路突然变得异常拥堵。

“都这个时间了，怎么会……”

我环顾周围，发现这里是青山殡仪馆门前。

“对了，今天是为二子山总教头举行葬礼的日子……”

听到司机的话，我明白了道路拥堵的原因。在葬礼会场周围，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排列着普通粉丝模样的人们，使我回想起二子山总教头的崇高声望。

这位总教头年轻时曾被誉为专业力士相扑界的王子，他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腰腿却强韧有力，常常以轻微的优势赢得比赛。有人说他的相扑比赛特别令裁判头疼，也有人说他的相扑比赛就像耍杂技。

特别是他与比自己重一百公斤的高见山那次比赛，曾令赛场上的观众格外激动。他每次获胜都会引起全场欢呼，他的获胜令同情弱者的日本人大为满足。

而且，他在告别相扑赛场之后，又把儿子贵乃花和若乃花培养成相扑冠军横纲，掀起了名噪一时的“若贵热”，为专业力士相扑界做出了重大贡献。

不过，这个看似幸福满满的花田家也渐渐地蒙上了阴影。

最大的不幸就是“若贵”兄弟反目成仇，其矛盾好像因此次葬礼更加突显。

这从媒体曝出的两人在守灵夜和葬礼过程中的态度上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哥哥若乃花表示“父亲说把一切都交给我”，而弟弟贵乃花则反驳“没有的事儿”，并且断言“在现阶段不会跟哥哥和好”。另外，哥哥说“今后父亲的骨灰和灵牌都由花田家保管”，而弟弟则回应“相扑馆才是老爷子的纪念物，父亲的魂在这里”。

毫无疑问，父亲的死进一步加深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虽说如此，但那个曾经荣耀无限的花田家为何分崩离析到如此地步呢？兄弟二人之间又为何产生了如此深刻的裂痕呢？

我认为最大的原因还是在父亲二子山总教头身上。

这样说不免会有鞭挞逝者之嫌，虽然于心不忍，但我还是认为，总教头的最大过失就是允许两个可爱的儿子都进入专业力士相扑这个特殊的世界。

也许“若贵”二人并非从最初就表示过要当相扑力士，想必二人是经常出入相扑馆，在观看训练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跃跃欲试了。

我估计总教头和夫人都不会立刻对此表示赞成。但在多次谈及此事之后，总教头可能才做出了决定：“那就试试看吧。”而两个孩子也都回答说：“我要学。”

问题就出在这里。即使孩子们当时有那个念头，总教头也应该当机立断地叫他们放弃。

“不行！除了相扑，还有很多有意义的工作值得去做。我自己当相扑力士已经吃尽了苦头，你俩还是走别的路吧！”如果当初总教头坚决反对的话，如今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一般来讲，做父亲的都不会鼓励儿子走与自己相同的路，否则就等于从小给孩子平添了沉重的负担。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父亲自身会愈加变成高墙挡在他们面前。

所幸“若贵”二人超越了父亲这道高墙，但取而代之的是兄弟之间产生了隔阂。

毋庸置疑，相扑界是一个特殊的世界。

据贵乃花所讲，在最初入门相扑界时父亲曾对他说“从今往后要断绝父子之缘”，而他本人也已坦然接受。

日本人重视这种传统的人情，但冷静思考就会发现，这是最不合理的做法。

虽说在相扑训练当中应该只讲师徒关系，必须严格要求，但父子毕竟是父子。

据说总教头曾告诫贵乃花“直到我死你都不许掉眼泪”，而此时贵乃花则说“总教头死了，父子之缘才能终得恢复”。人们或许能由此也了解了相扑界的严酷，并深受震撼。但如果理智地思考就能发现，这种做法很不正常。

无论是什么样的父亲，都没有权力对孩子说“直到我死你都不许掉眼泪”。而在父亲死后儿子才能说“父子之缘终得恢复”也确实可悲至极。

若乃花与贵乃花二人是亲兄弟，本就会时时刻刻意识到对方的存在。让他们走上同一条道路互相竞争，再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了。

而且，如果进入实业圈或演艺界则另当别论。但是，专业力士相扑比拼的是格斗技能，要在赛场上相互激烈缠斗并将对手摔在地上。在如此残暴的世界里让两个儿子同场竞技，其关系日趋紧张实属必然。

特别是如果哥哥实力超强倒也无话可说，可偏偏弟弟比哥哥更强。哥哥因此心怀自卑，曾不无自嘲地说：“弟弟是常胜横纲，可我是常败横纲。”而弟弟也曾口出批评之词：“哥哥把相扑之道看得过于简单。”

在这种状态中，兄弟二人不可能关系和睦。而勉强叫他们“友好相处”也过于苛刻。遗憾的是，招致这种不幸的正是总教头自己。

正因如此，离了婚的宪子夫人洒泪诉说“希望他们还可以像以前做好兄弟”就更具真情实感了。

毋庸置疑，花田家确实是荣耀无限的一家，但同时也是漠视父子与兄弟亲情的一家。

原本都是性格温厚之人，却因过分看重形式而勉强行事，如此下去会演变成怎样，我想花田家的悲剧恰好对此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