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即
“什么?!”
兰笙从案边跳起,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兰羡尔,又看了看四周,放低了声音。
“你要偷?”
他仿佛做贼心虚般,眨了眨眼睛,又坐了下来。
兰羡尔叹口气,颇为无奈。
“你有风涟剑,潇师兄有墨云剑,虽然我灵力弱,但什么灵器也没有,去众神宴就等于送死……”
她清秀的褐眸中透出一丝狡黠,自己苦巴巴修炼的进度哪里比得上跟上古灵器玄冥珠一起修炼的进度?有了灵器,自己先捎上个仙人应该是可以的。
“你和你的乐跃鱼是想被挂在极谷渊中了?”
想想过去受过的罚,兰笙就心有余悸,更何况,就算偷到了玄冥珠,宝物会不会认她这个主人还是未知呢,看了几百年古书,就算难懂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但兰羡尔却满不在乎地期待着,看来这种事她之前倒是做了不少。
“玄冥珠又不在碧落玄冥,师祖不会发现的。”
她哀求地看向他,毕竟两个人偷要方便得多啊。
“不,我不是说师祖,你忘了,现在大渊的一切都交给潇师兄了吗?”
说到这,两人脸色齐齐一变。
兰羡尔抿了抿嘴唇,心虚地瞥向兰笙,渴望他的同意,哪怕是被迫的,勉强的也好,然而,他的眼神告诉自己,还是另辟蹊径吧。
天泽云际。
轻云杳杳,祥和如初,接着便传来几声鸟啼,初闻只是寻常的鹰鸟,但那叫声越发嘶哑起来,最后竟悲怆不已,闻者战栗。
战亦炔走进天枢阁,见战泽西正坐阁中端详着什么,望见他,墨灰色的眸疏离浅淡,依旧波澜不惊,战亦炔才知是虚惊一场,只好朗笑几声,道:
“听出来是什么叫声了?”
战泽西微微点头,嘴角牵起意料之中的笑,似是云淡风轻,却摄人心魄。
手中依然摩挲着一个冰蓝色的戒指,符印古怪,闪着无序的波纹,时而水波流漾,却又变换如冰鸟之姿,突然想起那日幻境中,巨大的罗盘上,像是也有这种符印,旁边刻着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古文字。
“夜子宣也真是张狂,那金乌可是上古灵兽啊,他就这样骑着它逛了一圈天界!”
战亦炔语气半怒半不屑,只是也松了一口气,望着银袍华服的少年。
“你如此笃定,不是你的金乌出了差错?”
“当然,战氏的秘术,不会有半分差错。”
大渊古境。
幽幽暗海之下,深不见底,十七根青褐色的石柱从地底拔出,撑起这沉苍境,黯淡的影波流转在周围,盘旋,掉落,深浅不一的水蓝,湖蓝,墨蓝水光如云般流动在沉苍境上空,闪着浮动的银。
兰羡尔看了看手中的珠子,拳般大小,冰蓝色的光波异样诱人,诡异的符印让她心头一颤,竟无端有些慌乱,也有些,熟悉……
不再犹豫,她骑着乐跃鱼向古境上空游过去。
摇了摇手中的戏鱼铃,身下这只大鱼乖乖缩小,跳进那打开的铃铛中,兰羡尔顺势一跳,跃出了那一层怪异的蓝色波光。
抬眸一看,便迎上那古神沉苍的紫晶眼睛,当下心虚不已。
“羡尔,拿到了吗?”
兰羡尔被这突然一声吓得身心一震,这才看到在案前等待的兰笙。
她点了点头,拿出那颗珠子,兰笙可是一脸震惊,本想着她拿不到就会放弃,没想到这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她便拿到了!
说好的宝物认主呢?
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些什么?
“这下好了,我真要和你的鱼,还有你,真的被挂在极谷渊了。”
兰羡尔握着珠子松了一口气,幸亏大渊的看守悠闲惯了,向来好吃懒做,玩忽职守,不似天上众家。
否则,她定是连沉苍境都沉不下去就和她的鱼被赶上来了。
碧落玄冥中。
兰潇一身紫衣,英挺修长的身形岿然不动,颔首低眉,褐色的眸中沉稳如初,但双眉之间却似锁着心事一般。
他不言语,只静静的驻在殿下,听着师祖的絮叨。
兰羡尔与兰笙刚迈进殿中,熟悉的絮叨声让刚刚的惊魂未定稍加缓和。
“大渊已千年未涉天家之争,古境内的众生自由散漫,哪懂什么明争暗斗。”
“天上的众家,那些个忘恩负义的,都欠着大渊兰氏的人情!”
“……”
“唉,罢了罢了,由它去吧。”
殿上的白发苍苍的老头说得累了,便缓了缓,靠在背后暗蓝色宽大的水藤椅背上,花白的胡子爬满了他的皱巴巴的脸颊,看起来颓然不振,唯有那一双深褐色的眼睛,似有星火,目光如炬般亮着。
他看向底下,自己最得意的三个徒弟,如以往一样,释然一笑。
“罢了罢了,只要一切太平就好,不让你们这群孩子趟这趟浑水了。”
听罢,三人心中已是酸楚不已,显然,这老头还不知当下大渊进退两难的危局。
离开碧落玄冥时,三人各怀心事,沉默之中,兰潇开口道:
“此去,必凶险。”
似一把利刃,划开了死寂,也道出了三人心底的不安。
她看着那挺的直直的身影,想起前几日明波烟翠上,他那将哀怒都隐藏起来的褐色双眸中的一丝怆然与无措,这才想起来,他原来也没大自己多少。
那日,他也是怕的,她想。
坠光彼岸,分隔出天泽云荒两大天家的领地。
彼岸的一端,霞光似金箭,穿透稀薄的云层,绚烂似锦,漫天飞舞,四散在东方一角,日辉初斩头角,绽出夺目光华,照拂过云荒一众高耸的琼楼玉宇,似东方之神,气宇不凡。
另一端,则是烟云沉浮的天泽云际。
岸上,扶桑树同根偶生,两颗相互搀扶,相互依倚,树梢蔓延中天,与日齐高。
树下,大白胡子老仙敞开衣襟,露出圆滚滚的肚子,浓眉灰白杂乱,耷拉在脸颊两侧,眯着眼,缓慢慵懒地拍着自己的肚子,耳边亦传来几声鸟啼。
老仙的眼睛眯地更厉害了,瞳孔骤然收缩,眼珠微微转动,片刻睁大那双眼,眸色瞬间不见颓然,满是欣喜。
一旁的阿漾惊讶,原来这老仙眼睛这么大。
“金乌耀世,大凶啊!”
说是大凶,那老头的眼中却扑闪着火焰般,明亮极了。
阿漾正犹豫,要不要将战泽西幻境中所见告诉他,却不由感叹,这老仙是糊涂了吗,竟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前几日还念叨着那已经死去的徒弟,兰水华的名字,问他,他也不理。
“老仙官,不是大凶吗?你为何如此开心?”
阿漾还是忍不住疑惑道,不过,老头这回倒是说了句话。
“那孩子,果未负天泽后裔之名,姓战的有个好儿子啊,哈哈哈!”
阿漾更为不解,这金乌啼声与天泽有何联系。
只一瞬,那一脸愉悦的老仙,笑声却变得干涩起来。
抬头一看,老头眼中竟横生沉痛,悲凉惨然,他眯着眼,呆滞望向扶桑树的尽头。
阿漾以为他睡着了,本想离开,却听到那老头缓缓一句:
“孩子,这条路不好走啊……不好走……”
似是感叹,似是惋惜,更多的却是期许。
另一边,满天星河无端,只是旁边恹恹的一颗星,竟然突地亮起来,光华璀璨,胜过原本亮着的两颗星。
站在断崖上的素衣女子,墨发半挽,看着这颗新亮起的星辰叹口气,手中拨弄着几颗棋子,黑白不定。
“不知道,古神选的这颗星辰,会亮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