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色厉内荏 矢口否认 外强中干 心虚
何志伟来市九中，直接找到校长办公室，他敲门，片刻之后，才有一位肤色白净，体态中等的男人打开了房门。
对方不戴眼镜，身穿蓝色夹克的人，何志伟看他完全没有学究气质，对于意外的长相，何志伟感到有些含糊。
但又怕对方当面矢口否认，他连问都没问，直接称其为“何校长”，并抢先介绍自己，并说明了来意。
“何警官，您是第四位来打听择校问题的警察了，其实我们还没开始这方面工作，每年我们会给共建单位留几个名额，但明年招生工作还没开始，现在才是十二月份，明年是什么样的招生政策，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呢，所以我们也没与魏民谈过这问题。”
何校长挡在门口，抓住门边，他并没意思让何志伟进来的意思，而何志伟抬手用右胳膊肘顶住了房门，不让何校长把门关上，他知道门关上了，就等于关上了对话的大门，所以他坚持不退。
两个人僵持片刻，何校长看着何志伟没有识趣离开的意思，自己无奈地转身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看着何校长妥协退了，何志伟迅速尾随而入。
何校长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办公桌另一边的何志伟，一言不发。他刚才说的滴水不漏，没有给何志伟留下一点话柄。
“何校长，魏所突然去世，他答应的事情是不是就不算数了？”
何志伟没有理会何校长冠冕堂皇的解释，他将魏民与何校长硬生生地捆绑在一起，他相信没有何校长私相授受，魏民不可能收钱给人办理择校。
“唉，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根本也没有和他讨论过有关招生的事，至于他答应的事，您还是找他吧！”
何校长虽然说的心平气和，但内容却有些阴损，文化人耍起流氓来，比流氓更甚。
人死了，如果何志伟真能找到他，他何志伟还回的来吗！何志伟寻思着，这是拐着弯咒自己死啊。
“得，您也不用咒我，我也不怕，但是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收钱给人办理择校，谁给他的择校名额，您应该心知肚明。这个世道如果拿钱不办事，一定会有报应。”
何志伟旁敲侧击威胁着这位本家，他根本就不知道魏民是不是拿钱给人办理择校的事，不过从老必身上，何志伟确信魏民一定是在干着这个营生呢。
“何警官，您不用夹枪带剑，我发誓我从魏民手里拿过一分钱，学校也没拿钱，您可以通过组织渠道去举报我，我坚决配合组织调查！但是您现在找我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何校长有些色厉内荏，魏民已死，即使被查，也死无对证。
“魏民再贪，他都不是那种拿钱不干活的人，他如果独吞这份钱，他这条路早就被你们堵死了！”
何志伟确信魏民如果不把钱分给眼前这位何校长，魏民很难维住这条靠山吃山的利益链，没跑！
虽然没有证据，但何志伟的推断完全正确，在贪婪的利益链条上，没有一处环节是干净的！他在给何校长施压。
做贼心虚，何校长其实始终都存在这种压力。他每次都会从魏民收取的择校费中得到大约三分之一现金，这是魏民信奉的黄金分割法则，他的圆滑让这条路越走越通顺，直到他死的那一天。
“你一直都在影射魏民拿钱给学校了，你即使是警察也不能凭空污蔑，您有证据吗！”
何校长坐在那里，仰着头提高了声调直接反驳，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
今天他已经和警察家长们吵了几场架，台词都他演练很多遍了，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气势不能输，这世界上没有比死人更稳的背锅侠了，他无所顾及。
“没有！”
何志伟神情暗淡，他不得不认头，没有证据就只是推理。
“这不就完了吗！而且去年我们学校收的择校费也才只有三万块钱，也是学生家长直接交到学校财务，从来也没有过收七万择校费的事。”
何校长把头靠在大班椅上，直视着双臂抱肩的何志伟。他相信之前那些择校的家长们也不敢来揭穿自己，他们的孩子还在本校上学。而且都是拜他所赐，他们感恩戴德犹恐不及吧，哪还敢过河拆桥，现在令他遗憾的是，少了魏民这只白手套，魏民不该死。
“那咋办？”
何志伟有些气馁，中考凭中考成绩入学是挺完美的事啊，干嘛又多出一个缴纳择校费的选项，这是给魏民和何校长这样的实权派开的口子。
何志伟此时开始自责，感觉自己的热心给老必带来了伤害。魏民根本就不是讲情谊的人，老奸巨猾只讲交易。
帮人帮到底，他还希冀着自己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可惜眼前这个本家校长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您还是找他单位去了解情况吧，学校这边没办法帮您。”
何志伟看透了何校长，提了裤子就不认账。
“可是，魏所说你答应了啊！”
何志伟仍不死心的说，林亮来探组报到的时候，还替魏民带话说，“已找过校长了！”可眼前这位何校长却一概不认，这让何志伟十分吃瘪。
“何警官，我不知道魏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和魏民并无私交，纯属工作关系，你看我的电话。”
何校长拿起了自己桌子上的座机电话，何志伟发现电话线都是断开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疑惑地看着何校长。
何校长放下座机继续说：
“我自己拔掉了电话线，这段时间我根本就不与外人来往，魏民根本也没找到过我！”
“真的假不了，如果上级来查，谁也跑不了，谜底总会被揭穿的！”
黔驴技穷，何志伟不仅在诅咒，他还在幻想，更是不抱希望的希望！就像沙漠中干渴绝望之即，人们对水的希望。
其实这么多年了，要查早就查了，也不会被魏民一伙做成了产业。
“你也不是学生的家长，你为什么来呢？”
何校长眼神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缓和了口气，他转变了话题。
“我和魏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学生家长是我探组的同事。”
何志伟无奈的说。
“哦，难怪这么着急，交代不了了吧！”
何校长洞悉一切的样子让人作呕，但也不能不承认自己骑虎难下的窘境。
“我没想到魏民拿兄弟情谊换钱！”
何志伟知道何校长阴阳怪气地内涵自己。
何志伟真希望魏民现在能走出来，找这位本家校长对质！吓死这个家伙。
何志伟转身要走，又被何校长叫住：
“你等等，我们学校有一个招收特长生的项目，你的同事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项目？”
何志伟停住脚步，扭身问着。
“参加航模无人机操作比赛，只要完成所有比赛项目获得证书，就可以获得我校特长生招生名额。”
何校长抛出了一个橄榄枝。
“要钱吗？”
何志伟觉得宴无好宴。
“不要，只要去参加航模培训！”
何校长欲言又止，有些闪烁其词。
“航模培训真是免费？”
何志伟被魏民骗怕了，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了。
“培训免费，但要自己掏钱购买无人机航模！”
何校长躲开了何志伟直视的眼神。
“无人机航模要多少钱？”
何志伟瞬间明了，知道何校长又是在变相收钱。
“无人机型号性能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何校长此时更像一个推销的商人。
“你们学校办的培训班？”
何志伟挑了挑眉毛，有些挑衅的问。
“和社会资本合办的培训班！”
何校长仍在装，其所谓与社会资本合办的培训班，其实是他小姨子培训机构与学校合办的培训班，他小姨子找不来择校的生源，何校长便让其成立了一所无人机操作员培训的航模培训机构。再与学校合办培训班。
“得了，您自己和我的同事说吧，我不想替你们拉客！”
何志伟说完扭身摔门走了。
他有些沮丧，魏民看似和蔼可亲，却有着深不可测的城府，自己和他算那门子的兄弟！给钱办事，学校马路边上拉辅导班的黄牛都可以办到，还用找他？！
找人托人办事，也许要交更多钱，同时还要承担人情，社会成本算起来比在社会上直接找黄牛更高，对普通人来说，怎么算都不是合算的买卖。
何志伟后悔在现场替林亮解困了，现在看来是被魏民套路了。
自己想帮人帮到底，还是在校长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何志伟发现自己去找派出所理论，师出无名，钱是王必成交的，还是让他自己去找更好。
何志伟突然觉得很累心，任何人都不能脱离尘世而存活。刑警也是人，对骗术，并不具天生免疫能力，一旦轻信，一样也会被欺骗套路。
他给王必成打了一个电话，把校长的话重复了一遍，故意隐去了航模培训的事，他怕万一再被套路了，自己就更对不起老必了。
老必儿子择校的事没办成，案子还是要继续侦办，而反复阅读现场是他的职业习惯，每遇疑难案件，他都希望在现场能够得到新的收获或者灵感。在现场，他似乎可以反复揣摩推演嫌犯的杀人过程，逆向思维就是一门学问。而犯罪心理学是刑警一门很重要的科目。
但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每个不同的案子，就需要刑警揣摩不同嫌犯的犯罪心理。
他在章一楠那天夜里进入现场的地方，把车停好，下车后，他审视着树林边缘，似乎看见了章一楠那黑漆漆的夜晚摸进凶杀现场，她当时是怕被出现场的警察发现，才绕远从这里进。
如果死者是被谋杀，何志伟突然灵光乍现，凶嫌是不是会有和章一楠一样的心理，从这里进的树林呢？
因为那一侧是小区门口，进出小区的人会多一点，也许凶嫌会避开路人，从这里摸进去也完全是可能的事情。
何志伟想着这些，整个人都跟着兴奋起来，他在树林边缘反反复复地走了几圈，希冀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惜没有，又是无用功，他靠在一颗树干上休息遐想，伸手想掏烟抽，没找到，他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又戒烟了。
章一楠此刻正在派出所采访，如果被何校长挡走的那几个人，都去派出所讨要说法，不知道章一楠会怎么想，她魏叔的人设将彻底坍塌了……
章一楠和自己一样，都被魏民套路进去了，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魏民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林亮，但何志伟不知道林亮现在怎么样了？也许机关算尽太聪明，真的误了魏民的老命，而他念兹在兹的林亮也没有善果的话，魏民的处心积虑又有什么意义呢？妄送了一条老命。
‘干活吧！‘
没有烟抽，闲呆着也熬得慌。他离开了树林，顺着这条道路走下去，他要走访前面那一条街上每一间店铺，看看有谁在11月25日之前，卖过凶杀现场遗留的那种锤子。
他走进一家小五金店铺，拿出照片找女店主询问，有没有这种小工程锤子。
女店主是一位外地口音的中年妇女，胖胖的，脸颊还是那种晒红，一说话就知道她是那种健谈类型，她从何志伟手里拿过照片看了看说：
“你这是四磅的八角工程小锤，木柄上无商标，无厂名，根本就没办法区分差异，也没有办法区分是谁家卖出的货，但肯定不是我们家的。”
“为什么？”
何志伟有些疑问。
“我们家半年前一共进了两把这样的锤子，到现在一把都没卖出去。”
女人指了指货架角落里各式各样的锤子说。
“奥！”
何志伟点了一下头。
“您都拿过来我看看！”
何志伟接过凶手使用过的同款锤子，掂了掂重量，如果是蓄意劫财，稍显笨重。但如果是夺命，他比量一下，应该不用太大的力，就会要了命，何况凶手击杀的部位还是太阳穴。
何志伟又试了试其它锤子，他能感觉到凶手挑选这款锤子作凶器时，目露凶光，杀机毕露的样子。
他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从他透过手中锤子的感受，他揣摩出凶手的“恨”和“狠”！
“咦？你这张照片锤子上面是血吗？难道凶手就是这把锤子杀的人吗？”
女人两拳挡在身前，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问。
何志伟没说话又点点头，把锤子还给了女店主，摸排走访就是要上线索上情报，他没必要故作神秘。
他拿出警官证向女店主出示，女店主看了之后，满脸狐疑的问：
“报纸上不是说都破案了吗！怎么你还要了解情况。”
“目前证据不足，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才能彻底破案！”
何志伟含糊着把话题带了过去。
“我就说嘛，那片树林自从死了人之后，一遇上大风天，就会从树林里面传出女人凄惨的哭声，替自己喊冤，那哭声凄惨瘆人啊，吓得这一条街的商户，天一黑都不敢外出，大家都说死的女人是位绝世美女，貌如西施，被人谋杀，是真的吗？”
女店主一脸的专注盯着何志伟看。
何志伟好笑，知道一起命案一出，就会谣言四起，各种鬼故事越传越神，即使是真的，他也不想推波助澜，于是他打哈哈的说：
“天黑没有看清。”
女店主一听，压低了声音问：
“你是当时出现场的刑警吗？”
何志伟点点头，没说话。
“那可太好了，听说那晚死的那个女人，突然诈尸了，一边喊冤，一边跑，好多警察围着抓她，都被她一闪就滑脱了。最后还是一位有纯阳童男刑警抓住了他，听说那个刑警还是练家子的武功高手。但用手铐都没拷住，被僵尸挣脱了，女僵尸抓住这个警察，想咬住他脖子吸他的血续命，两个人打的难舍难分，最后还是来了一个神医老道，用庙里求来法绳才降伏诈尸僵尸，这个事你看见了吗？”
女人满眼惊恐地说着。
“没有看见！我胆小没敢进现场看。”
何志伟不想说太多的案情，借坡下驴。
“奥，可惜了，他们说这个女的死得太冤了，堪比窦娥，还说来年六月它市一定会飘雪！”
女店主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满眼迷离，神情凝重，语调悬虚，就像是亲眼目睹了一样。
纯阳警察，这演绎吹的也太悬了吧！自己女儿都快上高中了，还怎么纯阳！
而且用手铐铐住的也不是诈尸的僵尸，而是靓丽的活佳人。
想到当时章一楠的狼狈模样，何志伟心里一暖，憋不住想笑，但他怕引起女店主误解，他还是忍了一忍，终于没笑。
如果章一楠听到这个版本的故事，鼻子非气歪不可，不过她怕薛神医却怕到了骨子里却是真的，这个小老头要是来自己探组返聘，也许章一楠就会老实多了。
“没有女僵尸，警察抓住的是偷拍现场的女记者，而且那个警察也不是武林高手！”
何志伟尝试着戳穿无聊的鬼故事。
“切，你们警察怕丢人，就故意来骗人，他们说女僵尸都说话了，可惜你们警察都是肉眼凡胎，没听懂，太可惜！”
女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还一脸惋惜。
“您说的也太悬了！”
何志伟如果不在现场，听女人这一脸虔诚叙述，也许真的会信以为真。
“唉，你别不信，你也没进到现场里面，根本就不知道当时的内幕！你没听说吗？鬼话连篇，就是说鬼说话都是一篇一篇的说，而不是像人一样一句一句说！所以肉眼凡胎的人都听不懂鬼话。”
女店主一脸虔诚，让何志伟都看不出来她说的是鬼话还是人话了。
唉，摸排走访真的很累，自己溜溜的跑了一个下午也没走访几家店面，最可气的是，临走女店主还硬塞给何志伟一张黄色符纸，说是要去晦气，要不是看着何志伟是警察，她大概想把符纸蘸上唾沫拍在何志伟的脑门上，哎呦，想到这些，何志伟咧了咧嘴，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