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绿色贸易壁垒的形成机制、作用机制和经济效应

第一节　绿色贸易壁垒的形成机制

绿色贸易壁垒的形成有着深刻的经济、社会、政治等多方面因素。总体而言，绿色消费需求、克服市场失灵的需要、技术差距以及政府间博弈等主要因素导致了绿色贸易壁垒的产生。

一、绿色消费需求

工业文明的进步为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但与此同时生态环境却面临巨大挑战。传统文明依赖对自然资源的掠夺，高耗能、高污染的发展方式在带来经济增长的同时，也对环境造成了巨大伤害：空气、水、土壤被污染，水资源枯竭，动植物物种减少，耕地板结酸化等。人类正在挥霍后代应享有的资源来满足自身的需求。人们意识到环境保护迫在眉睫，需要世界各国政府及人民携手解决，同时许多人也在反思自身的生活方式，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对环境造成的影响。在这种环保思潮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人采取绿色消费生活方式，希冀通过改变自己的消费习惯来实现人与环境的和谐共生。

绿色消费的实质是改变当前不合理的消费方式，形成可持续的、对环境友好的、有利于人类健康的消费习惯，真正实现人与自然、环境的和谐相处。狭义的绿色消费是指放弃购买对环境有不利影响的商品和服务，转而选择绿色商品和服务，减少对环境造成损害的消费方式；广义的绿色消费除了购买绿色商品和服务以外，还包含树立绿色消费意识、消费后回收利用等内容。早在20世纪8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的消费者就已经逐渐意识到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并有选择性地购买绿色产品，商家敏锐地感知到这种变化并开始迎合消费者的新需求，生产绿色商品并在产品或其包装上粘贴绿色标识（周苹，1998）。以绿色和平组织（Greenpeace International）为代表的绿色团体也不断呼吁并组织行动，要求政府采取措施保护环境。西方发达国家政府顺应本国人民和绿色组织的要求，通过国内立法的形式订立环境标准并推行绿色政府采购制度。

发展中国家受经济和科技水平所限，在环境保护力度及环境保护意识方面较弱，大部分发展中国家的人民没有形成绿色消费意识，同时受收入水平限制，购买商品时较为关注价格，忽视产品的绿色因素。发展中国家的企业也缺乏绿色意识，同时受技术水平和经济实力限制，在出口商品到发达国家时往往不能达到西方国家订立的环境标准要求，从而遭遇绿色贸易壁垒。

二、克服市场失灵的需要

在市场交易中经常存在因交易信息不对称而导致逆向选择的问题。卖方了解产品质量而买方却缺乏相关信息，双方信息严重不对称，容易造成低质低价商品大行其道，高质量商品反而被驱逐出市场，出现“柠檬问题”。国际贸易中“柠檬问题”的解决办法是通过设立技术标准、环境认证标志以及建立卫生检验检疫制度等方式将优质品信息提供给消费者，以消除信息不对称现象。另外，经济主体的经济活动都会对其他个人、厂商和社会造成影响，这就是经济学上的外部性问题。正是由于外部性问题的存在，市场不能有效发挥其优化资源配置的作用。外部性可分为正外部性和负外部性。对于进口国来说，进口商品也存在外部性问题，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它的负外部性，即进口商品所带来的对环境的潜在威胁，如病虫害、高农残等会危害到自然环境和人民健康。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发布的100种危害最大的外来入侵物种，中国就占了51种。据统计，侵入我国的外来物种已经超过700种，每年给中国造成的损失超过2000亿元（吴金泉，2010）。除了经济损失以外，外来入侵物种还会挤压本地物种的生存空间，造成部分物种灭绝，这些外来物种对农业的危害也很大，部分外来物种会破坏田地，造成粮食减产；有的甚至直接对人类健康产生危害。为了解决进口商品的负外部性问题，进口国政府通常采用绿色技术标准、环境认证标志、绿色包装制度等绿色贸易壁垒方式来消除进口商品所带来的负外部性。

另外，单纯通过市场机制不能解决公共品不足的问题。公共品具有排他性，无法避免其他企业和个人“搭便车”现象的出现。环境保护、管理产品质量监督这些公共品无法由私人提供，只能由政府提供。就国际贸易而言，政府可以通过技术标准、检验检疫措施等将产品质量差、对人类健康有害或者威胁环境安全的产品赶出本国市场。政府的干预是解决公共品不足的重要途径，但是从另一角度来看，进口国政府的这些干预措施构成了绿色贸易壁垒，对该国的市场形成保护。

三、技术差距

科技的发展使得国际贸易变得更加方便、快捷，但是也为设置绿色贸易壁垒提供了更好的技术基础。发达国家在科技创新和发展上领先发展中国家，因而能更便利地以保护环境、人类和动植物健康为名利用技术优势设定更高的标准门槛。同时，科技的发展也为发达国家制定严格的卫生检验检疫制度提供了良好的物质基础。以现在各国都很关注的食品安全问题为例：大量研究表明，农残偏高确实会对人体健康造成影响，严重的话会导致中毒或致癌。发展中国家受科技水平和经济实力限制，无法规范企业生产、检测和监控各环节，因而其国内的技术标准较发达国家而言会偏低。而发达国家利用日益更新的科技手段不断增加农药名录，任意提高农残检验标准，阻碍了发展中国家的农产品出口。

发达国家依据技术领先优势，制定环境技术标准、绿色包装制度，表面上看起来对所有国家都是公平的；但是对于技术落后的发展中国家而言，这些措施已经构成了贸易壁垒。环境标志制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发展中国家技术水平低于发达国家，因而环境标准也各不相同，要想贴上符合发达国家要求的环境标志，发展中国家就必须投入相当大的人力、资金、技术，而且还要经过漫长的合格评定程序。这就在无形中增加了出口企业的成本，导致其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下降。

总的来说，技术差距成为实施绿色贸易壁垒动因的理由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第一，GATT/WTO规则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技术创新所导致的绿色贸易壁垒。SPS协定规定只要“有合理的科学依据”，成员就可以制定比国际标准更高的SPS措施。第二，进口国在技术上相比出口国占有优势，这样就可以依据本国的科技水平制定绿色技术措施或法规。第三，国际上的公共卫生技术有了较大进步，公共卫生技术先进的进口国就可以研究发现新的威胁环境、动植物和人类健康的有害物质。第四，发达国家为保护国内市场故意为之。有的进口国在国内商品和进口商品的检验检疫上采取歧视性做法。第五，检测和监控技术手段的更新换代为设立绿色贸易壁垒提供了技术保障。第六，不同国家由于技术水平差异，从而在环保和质量上的要求不一致。第七，新产业领域的规则和标准是由技术领先国制定的，这些规则和标准就演化成绿色贸易壁垒。第八，技术领先国在合格评定程序上与其他国家存有异议。技术领先的发达国家通常对技术落后的发展中国家的产品合格评定程序存有异议，在发展中国家完成出口商品的合格评定程序后，发达国家经常要求由第三方再进行测试，这就形成了新的贸易壁垒（杨波，2007）。

四、政府间博弈

为了更好地说明绿色贸易壁垒产生的动因，本书引入博弈模型来阐述各国政府设置绿色贸易壁垒的内在动机。根据国际贸易理论，两国分别向对方出口己方的比较优势产品并从中受益。两国都把设置和不设置绿色贸易壁垒作为策略选择。

表3-1是不完全信息下是否设立绿色贸易壁垒的两国博弈模型，在两国都不设置绿色贸易壁垒的策略下，国家1获得收益为R₁，国家2获得收益为R₂。如果国家1设置了绿色贸易壁垒，在国家2不设置的情况下，国家1获得收益为R₁+A，A为增加的收益；国家2获得收益为R₂-B，B为减少的收益。同理，如果国家2设置绿色贸易壁垒，在国家1不设置的情况下，国家1获得收益为R₁-C，C为减少的收益；国家2获得收益为R₂+D，D为增加的收益。当两国政府同时设置绿色贸易壁垒时，国家1和国家2分别获得收益为R₁+A-E、R₂+D-F。其中，E和F分别是国家1和国家2在遭遇对方政府报复性壁垒时遭受的损失。

在该模型中A、B、C、D、E、F都为正数，假设一国因设置壁垒而遭到对方报复所遭受的损失比己方不设壁垒而对方设置时的损失还大，即E>C，F>B。

假设国家2以概率θ（0≤θ≤1，θ=0时表示不设置壁垒，θ=1时表示设置完全的贸易壁垒）设置绿色贸易壁垒，则

国家1选择不设置绿色贸易壁垒时的收益为：π₁=（1-θ）R₁+θ（R₁-C）=R₁-θC。

国家1选择设置绿色贸易壁垒时的收益为：π₂=（1-θ）（R₁+A）+θ（R₁+A-E）=R₁-θE+A。

令π₁=π₂，整理得。

假设国家1以概率r（0≤r≤1，r=0时表示不设置壁垒，r=1时表示设置完全的贸易壁垒）设置绿色贸易壁垒，则

国家2选择不设置绿色贸易壁垒时的收益为：π₁=（1-r）R₂+r（R₂-B）=R₁-rB。

国家2选择设置绿色贸易壁垒时的收益为：π₂=（1-r）（R₂+D）+r（R₂+D-F）=R₁-rF+D。

令π₁=π₂，整理得。

根据上述分析可知，该博弈的混合战略纳什均衡为（θ^∗，r^∗）=（），即国家1以的概率设置绿色贸易壁垒，国家2以的概率设置绿色贸易壁垒。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对于国家1而言，如果本国设置而对方不设置且增加的收益A较高时，较大，国家1就会有较大的概率设置绿色贸易壁垒。同理，对于国家2而言，如果本国设置而对方不设置且增加的收益D较高时，国家2就会有较大的概率设置绿色贸易壁垒。

（2）对于国家1而言，如果本国不设置而对方设置且减少的收益C较高时，也较大，国家1就会有较大的概率设置绿色贸易壁垒。同理，对于国家2而言，如果本国不设置而对方设置且减少的收益B较高时，国家2就会有较大的概率设置绿色贸易壁垒。

（3）一国如果因设置壁垒而遭到对方报复时，所遭受的损失E和F两个数值越大，则意味着该国越会遭遇对方的激烈对抗，在这种情况下，双方设置绿色贸易壁垒的意愿会大大降低。

总之，一国政府设置绿色贸易壁垒时会权衡设置后给本国带来的收益或损失，如果预测能带来较高的收益，又或者担心对方设置绿色贸易壁垒会给本国造成较大损失时，就会有较大可能设置绿色贸易壁垒。

发达国家之间因为经济实力和技术水平接近，在设置绿色贸易壁垒前就会相当谨慎，避免遭受对方反击而造成损失。发达国家在对发展中国家实施绿色贸易壁垒的同时，对本国的商品质量要求也比较高，因此不会太担心经济实力和技术水平较低的发展中国家的报复措施带来的损失，这也就解释了发展中国家屡屡遭遇发达国家设置绿色贸易壁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