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下葬
沈嘉玥下葬是在十月七号,专门请大师算过的。
那天风和日丽,来的人不多,沈嘉禾一身黑色,脊梁骨端正笔直,手捧着骨灰盒,走过青砖,将其放入墓里还有那条缠绕着金线的红绳。
待他退下后,工作人员放上墓穴的封盖,遮挡所有的光。
立碑人:哥哥,沈嘉禾。
顾檬和秦语沫站在他后头,皆是一身黑。
葬完沈嘉玥第三天,帝王传剧组来电话,通知沈嘉禾到y市拍摄和林清染的戏份。
“要好好照顾自己。”顾檬恋恋不舍地道。
机场里人来人往,多的是离别人,两人并不太引人注意。
“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沈嘉禾垂着眸看她,漆黑的眸微微亮着光:“不要总是点外卖,如果实在要点让外卖员放门口,不要开门去拿,晚上尽量不要出门,冰箱里的牛奶记得喝,不要留到过期。”
“好好好,我知道啦。”顾檬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人的大脑,其实是抗拒听到否定字眼的?”
许是她难得这么正经,沈嘉禾看着她一时间没吱声,裸露在口罩外的眼睛还有刹那的茫然。
“不过你说的我都会听。”顾檬忍俊不禁笑起来,张手抱住他,“沈哥,你怎么这么可爱。”
现在的沈嘉禾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淡,无话的样子。
顾檬最初也这么觉得,可跟他谈了恋爱,才发现他原来也可以话很多,会因为第一次谈恋爱而在很多事上感到不知所措,会偶尔腼腆,冷酷之下是反差的温柔细心,给足她所有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她发现了一个宝藏,并占为己有。
……
三禾医院,骨外科。
“轻微扭伤,我给你开一些活血化瘀和消肿止痛的药物来控制。”宋沐清收回手,扶了下有些下滑的眼镜,转身往科室分配的办公桌走,“如果有时间就局部热敷一下,有助于脚的恢复,这几天不要激烈运动,能不动最好。”
“好,谢谢你。”秦语沫缓慢地移动搁在病床上的脚落于地面,没受伤的左脚很快地穿上鞋,然后弯腰给脚踝处有些红肿的右脚勉强穿上另一只鞋。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宋沐清说着拿起机子上的医保卡折回来,“药已经开好了,你可以下去一楼取。”
秦语沫接过医保卡,放进包包里。
“加一下微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目光相接,宋沐清莞尔一笑,她扎着低马尾,中分,小巧的脸庞因为这一笑,登时少了几分学术的严谨,多了几分邻家的亲切。
“好啊。”秦语沫嘴角上扬,从包里拿出手机,对着她的二维码扫了下,“你在这里工作,许行知那小子都不说一下,他也在这家医院,心外科,你见过他吗?”
“见过,不过两个科室是最远的距离。”宋沐清笑意未减,“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
“我还有工作,只能送你到门口了。”宋沐清略带歉意地说。
秦语沫看着她弯腰伸出来的手,任由她抓住自己的胳膊,暗暗用力,借着她站起来。
“没事,我可以走,等会许行知会来带我回家。”
秦语沫话音刚落定,“曹操”就到了。
许行知在门口站定,呼吸粗重,一看就是急忙赶来的,缓了秒快步走来,从宋沐清的手中接过了她。
问宋沐清:“怎么样?”
“不严重,轻微扭伤。”宋沐清放下手,“药开好了。”
“麻烦你了。”许行知点头,“那我先带她走了。”
“好。”
“能走吗?”许行知目光移回秦语沫身上,“要不要我抱你?”
“少占我便宜啊。”秦语沫嘴上这样说,但不客气地斜过身体,将大部分重量都压往他,“扶着就行了,我还要嫁人呢。”
许行知一脸无语,玩笑接话:“大不了我娶你。”
“可别,太熟不好下手。”秦语沫跟着玩笑了几句,换回平常的语气:“你不是说要晚点吗?怎么突然过来?”
“还是不放心你,让科室的同事帮我顶了下班……”
两人已经走出门口,声音渐弱,宋沐清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将目光从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收回。
……
今天是帝王传的最后两场戏,都是重头戏。
第一场拍的是隐忍、筹谋多年的萧琰举兵夺回失去的一切。
数万铁甲围绕整个皇城,如黑云压城,乌泱泱一片。
马蹄声逼近。
是一匹红棕色的烈马,体型健壮优美,毛发柔顺发亮。
马上男子背脊如雪峰山般挺拔,一身玄衣外罩着黄金铁甲,手拿着把未出鞘的剑。
走过一级一级台阶,登上那最高不胜寒之处。
站定于殿堂前。
在那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皇位上,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尽管早生华发,但眼神仍旧犀利的令人心生胆颤,目光更是不怒自威。
伸出已经不再年轻,爬上皱纹的手,轻轻一拂,守卫在前方的卫兵往旁移开,空出道来。
“琰儿,你这是要做什么?”浓浓的上位者的压迫袭下。
萧琰丝毫不惧,眉宇间冷然,嗓音薄凉似刃:“父皇,你该退位了。”
雄鹰总有老去的那天,而曾经年幼的鹰羽翼渐丰,终将咬死年迈的雄鹰,开启全新的纪元。
“你要杀我?”皇帝虽然语气震惊,神情却丝毫未变:“你个逆畜。”
皇宫最不缺的便是弑父杀兄的戏码。
“我不该杀你吗?”萧琰一脸冷色,细数他的罪恶:“身为一国之君,却因为害怕功高震主,你安插内线泄露军队情报与地图给敌国,陷我外祖于死地,污蔑一心为国,忠义的舅舅贪污,毒杀得知所有真相、郁郁寡欢的母妃,偌大威武将军府全部发配西部蛮荒之地。”
“如此不仁不义,该杀!”
名剑出鞘,刀光剑影,鲜血四流。
伴随着一声“咔”,分散在朝堂角落的工作人员立马精神起来。
沈嘉禾放下染了鲜红血液的剑,身上的黄金甲挺沉的,环顾了下四周或忙或站在一块说话的人,步伐缓慢地朝殿外走去。
下一场要拍摄的是他与靖王——萧靖的对手戏,也是皇位的最后一战,更是整本书最大的反转。
铁靴落在灰色台阶上,忽而顿住。
台阶的最下方,女人穿着件拼接格子的假两件牛仔外套,内搭圆领白t,刚到肩头的短发又黑又直,空气刘海下的眼睛像天边的星,哪怕隔着数万里,仍让望着的人觉得亮。
“惊喜吗?”顾檬噔噔跑上来,站在矮他一级的台阶上,仰起白皙的脖颈,眼睛微眯:“拍完了?”
沈嘉禾稍稍稳住惊讶的情绪,冷硬的面部柔和下来:“还有最后一场。”
“你怎么来了?”手摸上铁甲,那冰凉的手感让他反应过来不是穿着私服,手机不在身上。
“想你了。”顾檬手侧贴着脸颊,悄咪咪地说,“那我等你。”
“好。”
沈嘉禾弯唇一笑,减弱了铁甲的肃杀森寒,温煦如秋日,不骄不躁。
殿的拐角处,男人一身青色锦服将这一幕收于那双寂静无波的眼睛里,手上描绘着凌云山水的扇子,若有若无地摇着。
“傻站在这里干什么?”问话间,宋宝岛走到男人身边,“那是……《帝王传》亲妈?”
男人没回答,宋宝岛也不觉得自讨无趣,看着台阶中间行为甚是亲密的两人,微微感慨:“沈嘉禾真是幸运,有这么一个粉丝。”
“她也很幸运,追星成功了。”白洛离眼睫微动了下,眼神晦暗难辨,“你说《帝王传》会爆吗?”
“谁知道,你也不是男主,还是个讨骂的反派,爆不爆和你也没关系。”宋宝岛随口道。
她至今还是没搞明白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男主角不演,非要舍下身段联系郭导,就为演个男配还不讨喜。
“是没关系,但我希望能爆。”
秋日的光芒撒遍整个巍峨雄伟的宫殿,台阶上两人站在暖暖的光里,很是般配。
而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他爱着别人。
……
清晖宫墙上。
萧靖缓缓走到墙头,自下而上俯视站在平地上身着重甲的男人,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轻不重道:
“五哥,你还是做到了。”
萧琰抬起头,修长的脖颈仰出迷人的弧,沉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萧靖眼尾向下弯出笑的弧度,抬手间,一个身着锦绣华服的女子被推上前来,白皙的脖子上横着把雪白锋利的剑。
他言笑晏晏地说出自己蓄谋已久的野心:“我想用五嫂,换一个皇位。”
老皇帝已死,他大仇早已得报。
萧琰没有犹豫:“可以。”
“可是我还是害怕。”萧靖如是说,可眼底并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你想如何?”
“不如你自刎于这里,我便安心。”萧靖缓缓道,那笑容分外残忍:“五哥。”
“不要!”锦绣华服的女子摇头,嘶声大喊:“萧琰,别答应他,别管我。”
“我答应你。”
“太子,不可!”身后的将领伸手欲要阻止,但被萧琰的一个眼神摒退。
寒剑落于脖颈的致命动脉。
他神情肃穆,声音朗朗:“萧靖,我未曾愧对于你,可你我生于在这冷酷无情的皇城便注定对立,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我不怨你,但你要信守承偌。”
“不!”女子突然不要命地推开了横在前面的剑,然后跨步踩上了墙垛,后背被砍了一刀,脸色大变。
血瞬间渗透衣裳,整个人也如断翼的鸟儿摔下墙。
剑自手中落下。
萧琰飞跃上去于半墙中接住人,穿着银色铁靴的双腿重重踩下,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你就是我的天,你死了,我还怎么活?”女子嘴角溢出鲜血来,明眸里无限的爱意与眷恋,伸出芊芊素手:“贞儿不能再陪你了。”
“咔。”郭导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忽闻
砰——
一身戎装的萧琰突然斜斜地向地面栽去,厚重的铁甲发出了如怪兽嘶吼的响声。
站在导演旁边,正要喝彩的顾檬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