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尸体
顾檬回302之后还是不大安心,把行李箱的衣物往柜子胡乱一通塞,便打算出门看看,一开门,恰好看到两人从屋子里出来,像是要出门。
目光落向沈嘉禾:“你要去哪里?”
“有事出去一趟,等会就回来。”
顾檬看着两个人消失在廊道拐角,这才慢吞吞地将目光收回来。
“中午那个男人是谁?”
“没谁。”沈嘉禾将擦桌子的纸巾扔进桌底套着红色塑料袋的垃圾桶,“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顾檬看得出他不想说,“好吧。”
从沙县出来,两人沐着夜色,吹着晚风手拉手散步消了消食,然后才一块回鑫源小区。
沈嘉禾洗完澡出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两腿盘着抱着笔记本码字的顾檬。
“你怎么过来了?”
“我感觉这里灵力充沛,令我灵感大发,有如神助。”顾檬一脸浮夸地说道。
“听你胡扯。”沈嘉禾走过来,在沙发另一边坐下,与她目光相接:“家里还没打扫,你先回你屋子,明天再过来。”
顾檬眼底带着笑意,缓慢地摇了摇头,跟他撒娇:“不要,我就要这里。”
沈嘉禾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循循善诱:“听话,好不好?”
“那我走?”顾檬抱起枕在腿上的笔记本,前段时间刚换的绿色保护膜,很清新,“我走了,我真走了,真走了,真真走了?”
嘴上说着走,也才刚下沙发。
要是平时沈嘉禾一定拉住她,想着等会要办的事情,笑着起身。
“走吧,我送你回屋子。”
顾檬见他真铁了心,也不再玩闹,抱着笔记本回了对门,临关门前还想再耍耍流氓,沈嘉禾却像是跟她心有灵犀般,未等她索要晚安吻,就率先低下头。
“晚安,明早见。”
“晚安。”
甜蜜地互道晚安的两人,却在转身的时候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
明晃晃的大车灯划破漆黑的夜,打到保安亭的玻璃窗,里面用手支着下巴昏昏欲睡的保安打了个激灵,抓起桌上的电棍棒站起来。
见是熟悉的车牌号,连忙将升降杆升起放行,待车子开远了,摇头晃脑地感慨:
“有钱人就是好啊,嗨到深更半夜还有人送回来。”
双色车身的迈巴赫在朦胧的夜色中前行,车大灯折射出明亮的强光,照耀四周的绿化,最后缓缓停在08号别墅门口前。
“先生,先生。”穿着蓝色马甲工作服的代驾推了推副驾驶上的人,见他睁开眼,连忙说道:“到了。”
周海宁粗壮的手臂在车内挥了下,又闭上眼。
代驾明白这是叫不醒了,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将人半扶半扯地弄出来。
“呕。”
操。
代驾欲哭无泪,在心里一边将人全身上下问候个里里外外,一边忍着不适把他扛到别墅门口。
“先生,你家门口密码是多少?”
“先生,先生……”
在代驾问到想把他扔在门口不管的时候,没品的醉鬼把他推到一边,撞到了墙壁的尖锐角,然后戳着智能密码锁上的数字。
“咔哒。”门应声而开。
代驾秉着职业道德,把他带到卧室扔床上,出来路过客厅时,抽了半包纸巾,擦着身上的污秽。
“真恶心,还大导演呢。”
打开价值百万的迈巴赫,坐进行,刚要发动引擎,副驾驶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黑影坐了进来。
“你谁啊?”
代驾打量着来人,黑色鸭舌帽、口罩、衣服、裤子,一看就见不得光,直白点就是不是什么好人。
“密码是多少?”沈嘉禾微微偏头,车内暖黄的灯光洒在黑色的帽檐,以及不怎么明显的颧骨上。
“这位先生,我是有道德素养的。”代驾手放到安全带的扣子上,警惕地盯着他,“下去,不然我可喊人了。”
“五万。”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我不杀人也不犯法,你告诉我别墅的密码不会出任何事,还能平白得五万块不好吗?”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代驾抓着安全带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车门上,“下去。”
“十万。”
代驾有些动摇了,试探性地问:“你真的不做坏事?”
“杀人偿命,那个人渣还不配我为他搭上一条命。”
……
天空泛起鱼肚白,东方地平线处闪着微白的霞光,颜色慢慢变得鲜明亮丽,半边日光从海面升起,朝阳的金光铺满滨江滟滟水面。
沈嘉禾在一家早餐店门前停下,买了两份热乎乎的早餐。打开门,看到躺在沙发上,面朝门口方向熟睡时,目光有一刹那的错愕。
放缓脚步走过去,把还热乎的早餐放在矮矮的茶几上。
她穿着粉嫩嫩兔耳朵睡衣,身上还没有任何遮盖取暖的东西,摸了下她的手,果然十分冰凉。
原本想抱她去房间里睡,谁知刚抱起她就醒了,糊糊噔噔地揉了揉眼睛,惺忪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
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着凉了,嗓音沙哑。
沈嘉禾微微拧起眉,弯腰把她放回沙发,然后拿起刚刚买的豆浆放她手里。
“你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檬双手捧着热乎的豆浆,笔直地坐在沙发上,赤裸的脚丫踩在地板上,表情还是很茫然,大脑钝钝的,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昨晚做了个噩梦,吓醒了,就想着过来找你,谁知你不在家,我就想着等等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随着陈述,顾檬人也渐渐清醒过来,“你去哪里了?”
沈嘉禾一边给她穿上拖鞋,一边淡定地撒谎:“范小天找我喝酒。”
“喝了一晚上?”
“两点多,然后去他家睡。”
“那么晚?小天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顾檬说完感觉鼻头一痒,张嘴打了个喷嚏,“阿丘。”
“工作上遇到点烦心事。”沈嘉禾简要地说了下,抬起头,伸手探了探她额头,“还好没发烧,等会喝包感冒药,下次等我记得去房间里等,别睡沙发上。”
“噢,知道了,嘻嘻。”
“还困不困,要再睡会儿还是吃早餐?”
“吃早餐。”顾檬声调懒懒,拨动着他松松软软的黑发:“我要在你这里吃。”
“钥匙给我,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过来。”
吃完早餐,顾檬苦着脸,在沈嘉禾的监视下喝掉小半杯的感冒药冲泡的水,然后又被沈嘉禾半哄着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快十二点,精神好了许多。
中午两人吃了外卖。
“我下午有点事要处理,要出门一趟。”
顾檬看了眼外面的天,太阳高挂:“现在就要出门吗?”
“嗯。”
“那你早点回来。”
“好。”
沈嘉禾拿起早上随手放在沙发上的鸭舌帽,伸手将额发薅到后面,然后帽子一扣,接着从茶几下的口罩盒里取了个口罩,便出门了。
一听到关门声,刚刚还若无其事的顾檬“蹭”地站起来,也顺手拿了个口罩以及桌上的钥匙,悄悄打开门往廊道瞧。
恰好看到男人黑色的衣摆消失在拐角,身子灵活一闪出门外,动作迅速地锁门。
看到电梯正在往低楼层下降,边戴口罩边从楼梯下楼。
她对沈嘉禾撒谎了。
昨晚突然去找他,不是因为做噩梦,而是昨天中午的那个陌生男人加了她微信,以她男朋友的秘密为交换向她索要五百万。
钱自然是没给,她哪里有五百万,不过有也不给,她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去了解自家男朋友。
如她在签售会上对那个搞事的女孩说的那样,她永远相信、偏爱沈嘉禾。
顾檬跑到一楼时,电梯已经合上停在一楼。
跑出楼房,凭着好视力一眼就看到走在前方,距离自己约莫四五百米的沈嘉禾,没敢跟太近,抬手向后抓下草莓头绳,把头发弄开披散着,偷偷摸摸地尾随在他身后。
沈嘉禾走出小区后,抬手拦了辆出租车,顾檬立马加快脚步,后脚也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老公?”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朝她看来,“抓奸?”
要是抓奸是不是比较不会跟丢?
顾檬脑子弯弯绕绕了一圈,模棱两可地回答:“算是吧。”
“姑娘,你也别太难过。”司机师傅还挺热心肠,“还好你还年轻,现在发现还不晚,你没有孩子吧?”
顾檬眼睛时刻盯着前面那辆车,生怕跟丢了:“噢,没有。”
“没有就好,不然有了孩子不好离婚,会舍不得。”
顾檬:“嗯嗯。”
“我邻居一对结了三年的夫妻,最近刚办理的离婚手续。她丈夫一年前就出轨了自己公司的女同事,被他老婆发现后就跪着哭着求她老婆原谅他,他老婆结婚第一年就生下了个女娃娃,为了孩子还是原谅他了。”
顾檬:“噢~”
“可那丈夫不道德啊,还是跟那个女同事藕……断连丝着,最近被她老婆发现了,哎,也是作孽,苦了那个孩子。”
车子越开越荒芜,最后在一条分外萧条的公路边停下,远处有连绵起伏的山峦。
顾檬等前头出租车调头往回开,才付了钱匆匆下车。
等看到紧闭的雕花大门,以及门后空空荡荡、暴晒在阳光中的红色小道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人呢?
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从大门旁边的铁栏栅翻过去。
还好刚刚起床换衣服的时候,为了简便穿的是裤子,这会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她可真是深谋远虑!
说干就干,顾檬将外穿的浅绿色薄款外套连同内穿长袖的袖子一起撸上去,露出半截莲藕一般纤细的手臂。
虽然她上的是三流大学,但她确实是个好孩子,翻墙逃课挂科一样也没干过,是以当她一腔热血站到铁栏栅下的台面时,身子还在摇晃,犹如一片不小心落于湖面,偶遇狂风暴雨,在湖面可怜漂浮流转的绿叶。
啊,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
呜,救命救命。
顾檬忍住满心悲怆,抖着腿把侧着把脚放在栏栅的空隙里,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跨过那最上方的尖锐,将整个人换到里面。
呜呜呜。
两手抓着栏栅不敢放,跟蜗牛似的一点一点往下挪。
“啊!”
脚下台面一时没踩稳,整个人骤然向下掉,小腿骨擦过台面圆润的边缘,抓着栏栅的双手不堪重负松开,危险落地后整个人往后倒。
身后奇异般地生出一面坚硬的墙,让她止住了步。
“翻墙都不会还要跟着。”头顶落下道熟悉的高级的声音,末了还轻轻叹了口气。
顾檬猛然扭头向后看,只看到白皙的脖颈以及冰山一角的口罩,彻底转过身,才清清楚楚看到“墙”。
消失不见的沈嘉禾,她的男朋友。
金光洒在他宽瘦的肩头上,锁骨微微凸起,撑起黑色的料子。
顾檬不知道是被他帅到了,还是被抓包紧张,吞咽了好大一口唾沫。
“为什么跟踪我?”
沈嘉禾眼底泛着凉,蹲下身子撸起她宽松的灰色白杠运动裤,好在没有剐蹭掉皮,只是红的厉害。
“昨天那个男人联系了我——”顾檬看着他突然站起来,抓着自己,尽管强装镇定眼底还是泄露出慌张的模样,心脏漏了一拍。
“他和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他眼神很悲伤,顾檬觉得心头难受很想抱他,可是他抓的太用力,她无法靠近,“他要我给他五百五,然后和我说你的秘密,我没理。”
“你真的好奇?”沈嘉禾松开她垂下手,“那走吧。”
顾檬眨巴了下眼,抬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对即将发生的感到恐慌和不安。
“其实我没有很好奇,只是感觉你和那个男人见面后情绪不太对,有些担心。关于你的事,你不和我说一定有你的顾虑和思量,我相信有一天你想好了,会和我说的。”顾檬停下跟随他的步伐:“所以你不用勉强自己,我现在回家,在家等你。”
前面的沈嘉禾停下转过身来,凝着她看了会,伸手替她将披散的头发都勾到耳后,抬手摘下头上的鸭舌帽温柔地盖在她的脑袋上,微微压了下帽檐。
“到了,走吧。”
顾檬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跟随着他走到一栋别墅门前。
湖鹭湾08号。
脑里突然想起两年前在湖鹭湾17号别墅前小道上,他被另一个男人压在地上。
“我恨他。”
“咔哒。”
记忆里充满绝望的声音和现实的重叠在一起,顾檬睫毛颤了下掀开微微下敛的眼皮,看见门开出一条缝。
白皙修长的手利落打开,带着她一起走进去,然后关上门。
他们在私闯民宅……
这个认知让顾檬心头一颤。
湖鹭湾的别墅外观和大体结构都是一样的,三层带车库。
“你找找看有没有医药箱,处理一下小腿。”沈嘉禾说着松开她的手,然后顺着白色洋楼梯上了楼。
二楼和一楼不一样,没什么公共区域,都是一间一间的独立房间。
沈嘉禾一扇一扇地打开,又眸光略带失望地一扇一扇关上。
在开到最后一间又合上的时候,走了几步突然又折回去,重新打开那扇白色的门。
这间房间不大,大概八十平方左右,对着门口的那面墙放这个黑木陈列架,上面被各种古玩书画铺的七七八八,陈列架约莫十米处,放着组红色的单人沙发,沙发后的白色墙面被同色的投影布遮了大半。
他抓着门把的手无意识地收了力道,仔细看竟是在颤抖,像是陷入某段痛苦的、醒不来的梦魇,漆黑的双眸剧烈晃动。
恍惚间,似乎看见身体强壮的男人,用他强有力的手臂按着青年修长的、脆弱的脖颈,逼迫他去看沙发上方的投影布。
那上面正放映着屈辱的、淫靡的画面。
“看,看啊。”男人大笑,“你看你也很享受不是?”
“啊!不。”青年憋红了脸,两手向前张牙舞爪着似乎想去撕碎那幕布,瘦弱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不堪重负向地面跪去,“啊!我杀了你,杀了你!”
“咚。”
膝盖传来的痛令沈嘉禾渐渐清醒过来,他从恍惚中抽离出来,仔细盯着投影布,那上面空空荡荡只是一块幕布,什么也没有。
那双漆黑的眸里充满悲伤、绝望,眼尾泛红,隐约似乎有一条晶莹的水痕。
一如很多年前。
沈嘉禾感觉自己整个大脑都是乱糟糟的,一步步走向那台电脑,每一步抬起都犹如千万斤般沉重。
电脑未关机,机箱呼呼作响。
沈嘉禾在椅子上坐下,手刚碰上鼠标屏幕就亮了。
桌面壁纸女人穿着勉强遮着三点的衣物,眼神妩媚地看向屏幕外。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楼下传来。
顾檬。
沈嘉禾看了眼只传到一半的文件,拿起桌上的手机起身离开。
楼下,厨房。
顾檬瘫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沈嘉禾单膝下跪,检查着她全身上下,却见她抬起手指着前方,颤抖磕绊地说:“尸……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