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理想国》导读

【美】萨缪尔·艾克哈特（耶鲁大学政治学研究中心）

对柏拉图一生的评价，与其说是为哲学而哲学，不如说是为政治而哲学。

柏拉图是雅典的贵族，师承苏格拉底，又是亚里士多德的老师。他出生于雅典城邦衰落时期，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青年。他曾全力主张在雅典建立贵族政治体制，即把社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农民、工人、商人、手工业者等等，他们作为社会的最底层，不需要考虑治理国家的问题，只要供养那些领导阶层的人物的日常生活就行了；作为国家领导人的阶层，在柏拉图认为，应该由那些有知识、有头脑的贵族，最好是哲学家来担当，他们不需要为日常劳作操心，只要英明而公正地维持国家的和平与昌盛即可。但是由于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雅典贵族城邦制已经衰退，而民主制度不可避免地兴起，因此柏拉图感到极端的不满却又无奈。后来，雅典民主派当权，把他的老师兼挚友苏格拉底以传播异说的罪名处死，这对柏拉图是个极大的打击，使他终生不能忘怀。在政治理想得不到实现，又不甘心充当一名郁闷的学者的情况下，柏拉图选择了著书立说、设立学校讲学的方法，希望能为将来的社会培养出他理想中的既是哲学家又是政治家的好青年。这期间《理想国》诞生。《理想国》与柏拉图的大部分作品一样，也是以对话的形式著成，而且主要对话者也是他的老师苏格拉底，这就形成了他著名的“苏格拉底式的对话”形式。此书表面上是在探讨哲学的一些问题，实际上却是紧紧围绕着柏拉图的政治理想展开的。它通过各界名流对话和争辩的形式，表达了柏拉图对人类社会种种重大问题的看法，有关于政治制度、宗教问题的看法，还有关于道德问题、教育问题、婚姻家庭问题、文艺问题、优生节育问题、男女权力的问题等等的看法。可以说，这是一部社会问题的集大成著作。

《理想国》的语言精妙而富有戏剧性，采用了层层推理的方法，比如在讨论到哲学家统治的城邦时，柏拉图并没有直接入题，而是先从“正义”这个问题出发，提出“正义”就是按照法律的规定归还他人在法律上的所属物。但是不是所有这样的行为都是正义的呢？柏拉图又有分别地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就是有关法律好与坏的问题，认为只有按照好的法律的规定把属于别人的东西归还给别人，这才是正义的，否则就是不正义的。那么，法律的好坏由什么来决定呢？柏拉图又进一步提出了有关国家政治制度的问题，认为一个好的城邦的建立需要有三个阶段，即健康的城邦、兵营式的城邦和哲学家统治的城邦。健康的城邦就是恰好能满足人的基本需要，即肉体需要的城邦。这种社会制度要求每个人都要掌握一门技艺，每个人都要努力劳动，由于没有政府的管制，人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大自然可以将他们安排得统一而和谐。这种社会的正义就在于它是快乐的，但却存在很大的不足，就是它缺乏美德和优秀。纯洁的城邦是指除了生产者外，还有另一个阶层——“士兵”的城邦：他们就像人们所说的“狗”一样，一方面性情凶狠严厉，另一方面又彬彬有礼，无私地热爱同胞，无私地憎恶敌人。很明显，这是一个存在等级制度、人们开始有了尊卑高下的社会。第三个阶段就是作者理想中的城邦形式，即是哲学家统治的美的城邦。作者认为，有了能供养人们生活的生产者，又有了能保卫城邦的士兵，现在再加上那些明智而又有节制的哲学家，或者是那些“奇迹般地成为哲学家的政治家”来做统治者，那么这样的城邦才真正是好的城邦。

在《理想国》中柏拉图还提出了一系列有关文艺和教育等的问题，比如“将诗人逐出理想国”的观点。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所有其他理论基本上都是隶属于他的政治理论的，他是古代文艺理论史上最先提出文艺政治功用化的人之一，到今天这些问题仍然是文艺界讨论的话题，可见他所提出的问题的超前性和影响的深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