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人
飞碟的神秘一开始完全具有尘世的特性:设想此物来自深不可测的苏联,来自另一个有清晰意图的行星之类的隐秘世界。神话的这种形式在萌芽中已经蕴含其行星状的发育;倘若苏联的飞行器如此容易地成为火星飞行器,这其实是西方的神话把共产主义世界归于另一个星球的缘故:苏联是地球和火星之间的中介世界。
只是不可思议之事在这过程中改变了意义,我们把较量的神话转变成评判的神话。在未发生新情况之前,火星其实是客观的:火星降临地球,用以评判地球,但在判决之前,火星想要观察和理解一番。如此,美苏的大对抗今后就被认为处于应被谴责的境地,因为危险在此伴随正当权利无限制地扩散;因此,神话求助于天国的监视,强烈得足以使这两大阵营觉得恐惧。分析未来者能解释这一力量的象征因素以及构成这力量的梦幻主题:浑圆的(飞行)器具,光滑的金属,无缝材料蕴含了星球的最高级状态。一种矛盾说法,我们更好地理解我们感知范围内有关邪恶主题的一切:转动角度、不规则的机翼、噪音、不连续的表面。所有这些都在科幻小说当中作了精细的拟定,火星人的异常精神状态只在文字上进行复述。
火星隐含的历史决定论沿袭了地球的历史决定论,这颇为意味深长。倘若飞碟在此为火星地理学家探究地球形貌的运载工具,就如某位美国科学家大胆放言的,也如许多人确切地相信的,这是因为火星历史的成熟节奏跟我们星球是合拍的,都是在这一世纪产生了地理学家,此时我们才拥有地理学和航空拍摄术。火星唯一的进步就是运载工具本身,有着完美的机翼,因而它只是一个被幻想的地球而已,与所有理想化的梦中情景一般。我们若是将飞行器降落到我们所设想的火星上,很可能发现仅仅就是地球本身而已,在这两个同样历史的生成物当中,我们无法确定哪个是我们自己的。因为火星若是已到达拥有我们一样多的地理知识的地步,它必定拥有自己的斯特拉博[16]、米什莱、拔拉絮[17],逐步地拥有与我们一样的民族、战争、科学家和居民。
逻辑迫使火星具有与法国人同样的宗教。据《里昂进步报》(Le Progrès de Lyon)所说,火星人必定拥有基督;因而也必定有教皇(在别处这是教会分立的开端),不然的话,他们也不可能开化到发明出星际飞碟。因为照这家报纸的说法,宗教和技术进步有同样的资格,都是文明的珍贵成果,两者缺一,都不可能进步。报载:他们取得如此的文明水准,能凭借自身的工具到达我们这儿,若是“异教徒”的话,那是不可思议的。他们必定是自然神论者,认识到上帝的存在,并具有他们自己的宗教。
因而这种异常的精神状态完全依据了同一性或者说双重性的神话。但双重性在此总是居于前面,双重性得到审判。东方和西方的对抗已经不再是纯粹善与恶的冲突,而是善恶二元论者的混战,当着第三方的面扔来砸去;它假设了与天空相仿佛的超自然的存在,因为正是在天空中才有恐怖之神存在:从此之后,天空就不具有隐喻特性了,那个领域出现了核死亡。在同一个地点产生了审判者,刽子手在发出威胁。
此外,这个审判者,更确切地说,监视者,被细心地重新赋予平常的精神性,总的说来,与纯粹的地球投影几乎没有区别。因为所有小资产阶级神话始终如一的一个特征就是无法想象他者。他者性是与常识最不相容的概念。所有神话都必然有狭义的神人同性论的倾向,或更糟糕,有我们称之为阶级神人同性论的倾向。火星不仅仅是地球,它是小资产阶级的地球,是著名的大众报刊感兴趣(并予以展示)的精神状态的小区域。火星刚呈现天空中的形态,就被最强大的专门的、同一性的力量划定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