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马脚
这一日午后，含玥正睡着，就听楼下熙熙攘攘的，揉了揉眉心，含玥起身开窗去看。
只见明姐儿领着丫鬟站在金桂树下，姚妈妈领着七夕挡在门前，好言劝道，“表姑娘，我们姑娘真的还在睡着呢，前儿夜里吹了风，本就没睡好……”
明姐儿还没说话，身后的丫鬟就嚷了起来，“九姑娘好大的排场，我们姑娘来了三五次了，不是出门就是歇着，该不是九姑娘避着不见吧，都是自家姐妹，九姑娘这是瞧不上我们姑娘？”
“菱香，闭嘴！”明姐儿呵斥，又对姚妈妈说，“那我先回去了……”
她红着眼睛出广寒轩的门，不知道还以为姑娘欺负她了，姚妈妈正要说话，萃暖急忙走下来道，“姑娘醒了，表姑娘上去吧……”说着给姚妈妈使了个眼色。
萃暖一边引着人上楼，一面道，“还多亏了这位妹妹声音大，不然姑娘还得再睡一会儿呢！”
萃暖这性子能说这样的话，当真是气着了，明姐儿闻言也不免脸上羞的厉害，连连道，“我这丫头是该管教了，是我没看好下人……”
几人上了阁楼，就见含玥一身素色的家常锦衫，头发也松松的散着，明姐儿看了看萃暖，“九姐姐真的刚起来呀……”她还以为……
含玥闻言带了一丝不快，“不然是什么，难不成表妹跟你那丫鬟一般想法？”微微扬起的下巴带了点倨傲的态度，再怎么口无遮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也不敢当着人前嚼主子舌头，还不是背后有人撑腰？
明姐儿脸上热辣辣的，自知食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菱香低着头不敢再多嘴。萃暖上了茶就安然的退了开去，含玥自顾坐在妆台前理妆，一时间无人开口，反倒是冷了场。
明姐儿几次想开口，可看着含玥慢条斯理梳头发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不自觉的咽下去。
如此过了半晌，含玥才漫不经心似的开口，“怎么又来了？”看着明姐儿局促的样子，差一点又要心软。她要是个男人一定会被这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儿勾了魂去！明姐儿的脸蛋算不上一等美人，可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实有一番姿态！
这话说的明姐儿脸上一热，难为也她能忍气吞声，“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九姐姐说说话！”
俨然有了几分拘谨，不似之前一般，老是亲昵的摇着她的胳膊撒娇。这样也好，她又不缺妹妹，整天跟这种小丫头做戏，她也是会烦的。“园子里姐妹那么多，表妹怎么偏偏喜欢我这广寒馆呢，说来，五姐和八姐还有十妹妹的住处你都没走动过呢！”
明姐儿看着含玥的侧脸，难道说自己急功近利，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一时又觉得还得再快一些，如今她上这阁楼都难，再晚，恐怕就没机会了。“母亲买了一对玉镯子，一个给了我，一个让我拿给九姐姐。”说着就把怀里的镯子拿出来，摆在含玥眼前。
花青的翡翠料子，瞧着花了不少银子，难为姑姑现在还能拿出这样的好东西！“这镯子是众姐妹都有呢……还是独我一个人有？”
明姐儿看含玥低头细看那镯子，忙道，“自然是单给九姐姐的，还是哥哥亲自去选的呢……”勉强笑出来的样子有些不大自然！
含玥眼睛一闪，要东西不成就跑来送东西了？她收了这镯子，回头是不是会说，这是表哥买给她的，之后再定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逼得她不得不嫁，这种话本子上的东西她看得多了。一时间含玥望着明姐儿的眼睛凌厉起来，笑道，“爹爹曾教我无功不受禄，况且这镯子，与我也不十分相配，表妹还是拿回去吧，日后待表哥娶了表嫂回来，姑姑再送不迟！”话都点的这么明白了，再装糊涂就没意思了。
明姐儿眼睛一闪，九姐姐这是知道了？咬了咬下唇，她仍不死心，故作委屈道，“姐姐是不喜欢吗？”
不喜欢什么，不喜欢镯子还是不喜欢表哥？含玥又微微笑起来，“是不喜欢！”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表妹若能明白，大可去别处逛逛！”
这么生硬的话都说了出来，明姐儿的脸几乎瞬间就冷了下来，她就是看不得含玥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衬得她和那些卑贱的下人没两样，深吸了几口气，便道，“姐姐既然不喜欢，摔了也好，砸了也罢，母亲让我送来的，我怎好自己再拿回去，还是姐姐自己做主吧……”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看来忍了这些日子，她也是受不了了。
含玥也不留人，望着桌上那白色丝帕包着的镯子吩咐站在一旁许久的萃暖，“好生拿着，送去姑太太那里！”她把自己的态度摆的如此明白，不惜得罪长辈，就是要让府里的人明白，她孟九姑娘不想嫁去袁家。
当夜，刚下衙回来的孟山海就被请进了老太太的院子里，也不知母子俩说了什么，只是第二天延年居那头便让丫鬟出来传话，说老太太身上不适，免了这几日的晨昏定省。
让人在太阳底下站了两刻钟才有这样的话传出来，可见老太太不只是身上不适，心里恐怕也不大痛快。
这内宅中人本就都是人精，昨晚的事大多也都略有耳闻，加上明姐儿委委屈屈的样子，众人看着含玥的眼神不免带了一丝异样，尤其是秦氏母女，瞪过来的眼睛仿佛要吃人，这就更加坐实了府里的传言。自从三年前被救了过来，含玥的性子收敛不少，众人还当她是转了性子，如今看，平日只是装的好，现在还不是现了形出来！
等人渐渐都散了，含璃才走上前来宽解道，“九妹妹别放在心上，过去了也就好了……”
含玥点了点头，父亲为了她只怕要背上个不孝的罪名了，他在朝为官，此事可大可小，也难怪秦氏看她的眼神那样恨。含玥想了想道，“我就罢了，父亲的名声总要顾忌，府里人多口杂，还请四姐帮着照应一二……”如今杨氏疏懒，府里的许多事都是先过含璃的眼睛，此事没人比含璃出面更合适。
含璃点头，“九妹妹放心！”事关孟山海的官声，含璃不用人提点就知晓厉害，在她的事没有定论之前孟家的水不能浑。
二人相携往园子走，路过乐水居就见苏大成家的领着婆子一件一件的往园子外面搬东西，含璃就道，“是运往凉州的，二姐说了，这屋里的东西她用的惯了，一样不落都要带走！”
含玥眸光一闪，暗道二姑娘捞钱的本事厉害！转瞬又疑惑起来，柳姨娘这般迫切，含瑾的亲事应该不差，杨氏与柳姨娘向来水火不容不死不休，居然就这么甘心的让含瑾风光出嫁？以杨氏的性子可能吗？
“大伯母大度，换成了旁人家的嫡母，可未必这么好说话！”含玥打趣着，引着含璃说话。
含璃轻轻笑了笑却没搭话，心里却不禁埋怨，父亲做事实在有些过了，二姐出嫁，竟不让母亲这个正妻露脸，凉州那边的事，一应都是柳姨娘操持，虽说京城这边只给二姐带了几千两的银票，可想必凉州那边这么多年的经营，悉数都要落在柳姨娘手里，到时候给二姐填补多少还不是她说了算？也怪不得母亲要气的心口疼，
一时间她又有些后悔劝着母亲松手，眼睁睁看着含瑾风光出嫁。怪只怪父亲是个没用的，她不用自家姐妹铺路，根本就没有机会！
含璃心事重重就听含玥在一旁打趣，“二姐的婚事忙完了，也该轮到四姐了，也不知大伯母会挑个什么样的女婿回来……”
含璃欲言又止的看了含玥一眼，一时语塞。以她如今的名声，想在京城找一门好亲并不是难事，可若是拖上两三年，年纪过了，再好的名声只怕也没用了，可想到那日屏风后的影子她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瞧着二人走过来，苏大成家的忙上前请安，老实忠厚的样子，见了年轻的小主子也不肯托大。
“准备的如何了？”含璃瞟了乐水居的主屋，问苏大成家的。
苏大成家的微驼着背，陪着笑脸道，“回四姑娘的话，二姑娘常用的细软都打点妥当了，这三五日就运去凉州。多亏了大太太遣人过来帮忙，要不然这样的大事奴婢不知要出多少纰漏呢……”
苏大成家的叫杨氏大太太而不是太太，含玥细细品着这里头细微的差别，似乎她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杨氏院里的人，原来这面子上的恭敬都是装出来的！
含璃似乎没察觉，又似乎故作不知。“也是你们这些人得力，要不然，父亲一个大男人又孤零零的在那边，公事都忙不过来，怎么就把二姐的婚事处理的这样妥当？”
这话不免含了点酸，苏大成家的赔笑，“都是平日跟着大太太学来的……”
她只字不提柳姨娘，却是有心维护！
“跟着二姐去的丫鬟除了枫香还有谁？”
“还有梨香，其余的几个年纪都大了，又是家生子，二姑娘不忍她们骨肉分离，就打算留下，人手上不够到了凉州再买就是……”
贴身伺候这么些年的丫鬟只带了两个走，看来柳姨娘那边已然做了万全的打算，含璃一口气闷在心里，却无从发泄！
直到袭香从远处小跑过来，行了礼，便对含璃道，“姑娘，大姑娘回来了，在太太屋里等着你呢……”
含璃眸光一闪，这是有眉目了？匆匆与含玥道了别便往东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