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代桃僵
“还想说天气不好，让你过两日再回来呢！”杨氏等着丫鬟上了茶点就都打发了下去，“上回在诚毅侯府匆匆忙忙的几句话，我也没来得及问你，如今在家里过的好不好，你婆婆有没有为难你？”
含珠边喝茶边叹了口气道，“哪有婆婆不为难媳妇儿的，都是小事，不碍的！”垂下去的眼睫下带着浓浓的疲惫。“更何况，孟家入京，我也有了依仗，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与我为难！”
杨氏皱眉叹了一声，知女莫若母，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她能不知道？只看含珠如今这份寡言少语的稳重，这是吃了多少明里暗里的教训才历练出来的？她一时恨得咬牙，孙氏那个贱人当初求着她把含珠嫁过去，指天对地的说了多少好话，如今居然敢拿婆婆的款儿来压人了！
“她可往你屋里塞人了？”
含珠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从她嫁过去那一日起屋里就有两个妖妖娆娆的丫头，说是伺候她这个伯夫人的实际上怎么回事谁还看不出？表哥对她虽说也好，可对屋里的丫鬟也是不差的，天生就是喜欢拈花惹草的性子，她怎么拦得住？
“我早知道孙氏那个贱人是好相与的，没想到竟这般不分尊卑，没有深浅！总要等你生下嫡子啊！”杨氏不禁恨得咬牙，自己这一辈子就吃亏在没生下嫡子上，她可不想女儿再走自己的老路！“好歹杨家也是有爵位的，她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含珠想起自己的在婆家的日子，也觉得嗓子堵得慌，嘴里低声说，“我想着把盛哥儿接过来先养着！”
杨氏一惊，“不成！你才多大，怎么就想到这上头去了？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婆婆的意思？”杨氏的眼圈红了，越发后悔把女儿嫁去了杨家。
含珠抹了抹眼睛，强自笑道，“母亲既然说不好就算了，女儿听你的就是！”
盛哥儿那孩子也不知听了谁的挑唆，认定他姨娘是她害死的，这样一个小狼崽子养在身边她也不得安生，要不是婆婆逼的紧，她怎会松口？
杨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这就对了，改日我亲自上门与你婆婆说，她敢这么待你，我怎么能饶她！”
含珠含着泪点头，好半晌母女俩才缓过来，含珠又说起来意，“母亲，这阵子，您领着四妹妹四处赴宴，四妹妹好大的名头啊，您是不是打算送四妹妹入宫？”不等杨氏说话，她自顾又道，“伯爷说了，虽说四妹妹年纪大了些，却也不难成事，只要您点头，这事一准儿能成！”
当今陛下年近天命，此时入宫争宠并不是好时机，先前含璃就是用这句话说服了杨氏。
“都说陛下近两年就会立储，不如等些日子送小七去吧，含璃的年纪终究等不及了……”这话也是含璃说的！杨氏知道含璃是铁了心不想入宫，可这话却也有几分道理！过两年七丫头入宫就是皇子的枕边人，即便是个庶妃，将来也定会有个娘娘的出身！
含珠道，“母亲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伯爷说了，走潘内官的路子不碍的，入宫就是伺候太后的，运气好了也会有个女官身份，四妹妹心思聪慧，必能得太后娘娘青眼，日后陛下立储，再由太后娘娘指派过去服侍储君，如此既有了体面，又有了位份，日后还愁什么？”
被含珠这么一说，杨氏又心动起来，以含璃的心思，这些事对她并不算难事！可想起之前母女俩三番两次不欢而散的局面，不觉叹了口气，挑挑拣拣的把含璃的意思与含珠说了，“……就这么着，非要让你七妹妹去，我前后劝了两次，她都不听……”
含珠闻言大惊，嘴里不自觉道，“七妹那个脾气还是算了吧，没得连累家里！四妹妹到底怎么想的？”入宫可不是闹着玩的，让含琦去，岂不是让她去送死？含珠想到这儿不禁心口一跳！
“太太，四姑娘来了！”沉香在外间儿高声通报了一声。
隔着菱纱窗子就见含璃一身青绿色的夏衫，葱黄色的细纱裙子，外面照着大大的蓑衣。杨氏两人看时，沉香正帮着含璃脱了蓑衣，含璃抖着身上的雨水，进了暖阁。
“这么大的雨还过来！”杨氏拿着帕子抹掉了含璃脸上的雨水，又吩咐丫鬟，“端一碗姜茶来……”
含璃笑了笑，“没事的，袭香在后头给我打着伞呢，听说大姐回来，怎么也要来见见的！”一面倒了热茶暖手，“想叫七妹妹一起来的，又怕她淋了雨着凉，就自己来了……”
看着妹妹温婉的举止，含珠暗愧自己那样想她，索性也不掖着藏着，直接与含璃说起入宫的事，含璃安安静静的听着，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直到杨氏母女俩劝了又劝，才缓缓开了口。
“那日与母亲说让七妹入宫，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七妹年纪小，性子又急躁，宫中的确不是她能呆得住的，我想了想还是让五妹妹去吧！”
杨氏与含珠相视一眼皆是满面诧异，怎么又扯上小五了？母女俩都不明白含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好的前程，就拱手让给五丫头？何况五丫头又是那么个身子，寻常人家都瞧不上的何况是皇家……
“含璃，你可要想清楚，你这年纪可不能再拖了……”含珠端起长姐的架子，“没有后悔的机会！”
含璃安抚的看了杨氏一眼，又对含珠道，“大姐废了这么多心思为我铺路，可惜这一回，我真的不想去……至于五妹妹，从小性子软，又有一副好颜色，比我要合适的多！”
杨氏还在犹豫着，五丫头怎么说都是庶出，与她也不算亲近，这么个攀高枝的机会，就是自己女儿不要，她也不想便宜了旁人！二丫头也就罢了，到底是老爷心尖儿上的闺女，如今连五丫头她也要敬着让着不成？
“母亲，大姐！”含璃站起身在屋里踱步，“你们有没有听过珍妃娘娘……”
杨氏蹙眉，含珠却是知道的，“不是说半年前病故了？突然提她做什么？”一瞬间似乎若有所悟，抬起头看向含璃。
含璃一双大眼水光盈盈，“看来大姐是有过耳闻的……珍妃娘娘是工部尚书董大人的侄女，美艳不可方物，天生娇娇弱弱，自幼就有小西子之称！入宫八年就得宠了八年，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却能高居妃位，死后更是以皇贵妃之礼下葬，她凭借的不是别的，就只是迎合了陛下的喜欢！而且……”
杨氏母女已然被含璃的话吸引过去，两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含璃。
“之前母亲带我去董夫人的赏花宴，我与她家的三姑娘攀谈了几句，顺便见着了珍妃娘娘入宫之前的画像……与五妹妹有六七分像！”也是见到了那副画像，含璃才有了把自己嫡亲的七妹妹含琦换下来的想法！
这下杨氏不再言语了，照这么一说，的确没有比五丫头更合适的了，五丫头自小就不怎么打扮，举止又有几分小家子气，但她也看得出，论姿色，府里的几个丫头，没人比得上她！
含珠沉吟了半晌，终于也松口了，“这事，你容我想想！”既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直接入宫伴驾也没什么，再说小五那身子骨能撑几年也未可知！无论如何这事总要跟伯爷商量商量才好！
含璃笑着低头去喝茶，在她看这件事几乎就成了，既不用她自己入宫，又能多一个做宫妃的姐妹，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介时只看五妹妹是不是争气了！
六月初十七，紫薇开的正盛，京中贵眷云集宣国公府赴飞花宴。
若说这飞花宴自有一段渊源，彼时正逢文嘉太后的五十整寿，南疆进贡了一批稀罕的异种紫薇树，此种比寻常的紫薇树要高大的多，开出来的花也异常艳丽夺目，紫薇又隐合了太后的闺名，太后娘娘欢喜，便将这一批紫薇移种到了寝宫，余下的又赏赐了几家勋贵。
不想这异种紫薇娇贵的很，不过三五年光景，这一批紫薇死的死败的败，唯有宣国公府的两株活了下来，太后娘娘每年到了花期，都不忘到宣国公府看看这两株紫薇，时而也下帖子请各家诰命或是宫中贵人一同赏花，久而久之成就了宣国公府的飞花宴。
如今一晃二十几年过去，除了文嘉太后过世的三年国丧，每年宣国公府都会下帖子给各家亲眷，邀来赏花，又因宣国公府门第颇高，这飞花宴的帖子跟着水涨船高，甚至千金难求！
再好看的花看了十几年也渐渐的淡了，飞花宴能逐年延续下来，一来是因为宣国公府在大齐的地位摆在那里，高门大族都乐意捧场，借机走动关系；二来嘛就是因为那些未出阁的姑娘都想在这样的场合出出风头，从前的曲灵璧贵为京城第一闺秀，也是仰赖飞花宴得名。
当日宣国公府的朱门前，停靠的马车占了整整一条街，含玥扶着萃寒的手下来，抬起眸子看向那红漆金字的牌匾，不过几年不见却让她觉得恍如隔世，而事实上也真的是隔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