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傅恒受命于危难之际,此时的他还只是一位不满二十七岁的青年,从无带兵打仗的经历和经验。为了确保他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致重蹈讷亲之覆辙,乾隆尽可能地调动各方面资源,做了精心准备。
讷亲在被罢撤前,提议增调三万土汉兵,乾隆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五千,陆续从各地调拨三万五千官兵开赴金川前线。张广泗、讷亲居前指挥时,乾隆先后向他们建议调拨京旗或索伦营助阵,都被两人打了回票,此番乾隆自己做主,从调拨的人马中删去了土兵这一选项,全部代之以八旗和绿营,其中索伦兵和京旗兵共五千人,西安、四川的满洲驻防兵三千人。陕甘绿营自平定三藩之乱起就以战斗力强著称,所以乾隆特地从陕甘两省抽了一万五千绿旗兵,其他绿旗兵则从云贵、两湖调拨。
金川战争离不开火炮,乾隆让傅恒直接从京城挑选,傅恒奏准各带“威远将军”“制胜将军”两门。“威远将军”是中国首批仿造出的榴弹炮之一,康熙朝时清军进兵西藏,曾凭此炮得胜,“制胜将军”造型威武,在康熙亲征噶尔丹的战役中也立下过战功,它们都是当时能够提供给清军最优良的火炮。除此之外,乾隆还降旨整修了从京师通往成都的四十八个驿站,以及从成都至金川军营的马步二十四塘(“塘”指较为狭小的防区,专供传送文报、巡更查夜),以期交通顺畅,便于运兵和传递军情。
乾隆认为,金川用兵历时已近两年,始终都无法取得成功,“咎在主帅”,乃讷亲、张广泗或措置失当,毫无谋略,或畏缩不前,不亲自督阵所致,同时也有号令不明、赏罚不明的因素。出于提高前方士气,确保傅恒用兵无阻,将士用命的目的,他从户部库银和各省拨银四百万两以供军需,并不吝赏格,从内务府拿出十万两白银,加上花翎二十、蓝翎五十,给傅恒作为嘉奖军前立功将士之用。
乾隆出手大方,却无法掩盖政府财政已相当吃紧的现实。他在向傅恒交底时也很坦白地告诉对方,户部存银只剩下两千七百余万两,倘金川战争继续久拖不决,而偏偏内地又有造反起义等意外事件发生,这点钱是根本不够用的,所以他要傅恒必须保证在四月初(农历)就结束用兵,否则就班师回朝,无论胜败。
退路要留,但乾隆对傅恒出征仍充满信心,认为“此任非傅恒不能胜,此功非傅恒不能成”。1748年12月21日,他在重华宫赐宴傅恒,次日是傅恒启程的日子,他按照满族出征传统,至堂子(清朝皇帝祭神之处)行祭告礼,在堂子大门处亲祭吉尔丹旗、八旗护军旗,接着在东长安门外布置帷帐,向傅恒赐酒,命他在御道前上马。皇子及大学士来保也都奉命为傅恒壮行,一直将他送至京城郊外的良乡,时人谓之“命将之典,实近代之所罕觏者”。
傅恒受此礼遇,在途中就上疏表示:“此番必须成功,若不能殄灭丑类,臣实无颜见众人。”他知道前方军情急如星火,路上不敢有丝毫瞻顾迟疑,每天都披着星星踏上行程,太阳快下山了还不肯解鞍扎营休息,最远的一天走了两百五六十里。
古代入蜀不易,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之说,从成都前往军营的那段,道路险峻兼遇雪冰滑,随行的十几匹马都坠入了山涧,傅恒便下马步行,一连走了七十里,部队士气因此深受鼓舞。
凭借勤恳奋发的精神和态度,傅恒大得乾隆的赞赏,刚刚抵达四川,他就收到嘉奖令,由太子太保晋衔太保,加军功三级。明清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乃廷臣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头衔,傅恒年不过三十,出师尚未立功,便骤然晋至三公之位,如此恩典实在出人意料,不仅满朝文武感到疑惑,就连傅恒本人也诚惶诚恐,赶紧上疏力辞。
皇帝的不世之恩显示了对傅恒寄望之殷切,傅恒的辞呈自然未得批准。傅恒百感交集,对他来说,此时也唯有肝脑涂地,效命疆场,才能报答于万一。1749年2月7日,他一到金川军营,即密令总兵马良柱以迎接经略将军为名,将良尔吉调出土兵营伍,在当面宣布罪状后,将其斩首示众,其余如王秋等内奸也都分别遭到逮捕并被处死。
在诛杀内奸,消除隐患后,傅恒即赴前沿的卡撒军营视察地形。他发现整个战场的面积并不大,战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宏伟,可为什么投入这么多兵力,用一两年时间都不能奏功呢?
经过与岳钟琪、傅尔丹、马良柱等人探讨,又一一对照分析讷亲、张广泗的用兵记录,傅恒了解到了不少原先他并不掌握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