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调整
面对前线告捷的一拖再拖以及一连串的军事失利,乾隆虽对张广泗并未完全丧失信心,但也不能不对其指挥才能有所怀疑。前线部队主要由各省汉兵和土兵组成,在乾隆看来,他们对朝廷的忠诚度很难与八旗兵相比,“本非世受国恩,为我心膂”,在师久无功的阴沉气氛下,他们会不会反戈一击?这同样令乾隆为之惴惴不安。
恰在此时,兵部尚书班第密奏乾隆,指出张广泗在接连受挫的情况下,焦躁愤懑,力图挽回战局,且他对藏区不熟悉,部队士气也很低落。
班第正衔命为前线筹运粮食,查勘进入川西的粮道,他的报告自非无中生有,也进一步对乾隆的担忧加以佐证。
“张广泗才猷素着,而独力支持恐难。”乾隆不得不考虑接受班第“增兵不如选将”的建议,用以增强前方的军事力量。在选将人选上,班第主张起用废将岳钟琪,认为岳钟琪在雍正朝曾进兵西藏及青海等处,屡立大功,“向为众番信服”,而且他还担任过四川提督、四川总督,熟悉四川藏区,可以协助张广泗攻打大金川。
岳钟琪在清准战争时,因军机失误遭到弹劾而被逮捕下狱,乾隆正是知道他是前朝名将,人才难得,所以上台后便加恩将其释放。岳钟琪被释后返回四川故里,一直赋闲在家,如今若加以起复,可谓人尽其才,但问题在于岳钟琪与张广泗其实是老相识——当年弹劾岳的人正是张!
乾隆意识到岳、张之间存有私怨,共事的话可能不和,乾隆颇有顾虑,为此特地征求张广泗的意见。张广泗在复疏中转弯抹角地对岳钟琪进行贬低,说岳钟琪虽是将门之子,身上却有纨绔习气,为人色厉内荏,言大才疏,处事刚愎自用,“错误不肯悛改,闻贼警则茫无所措”。
因为是皇帝要起用,张广泗也不敢将岳钟琪贬得太过分,那样会显得皇帝很没眼光,所以也不得不承认岳钟琪“久在戎行,遇事风生,颇有见解”,但他反对任命岳钟琪为大将军,仅同意用以提督。
乾隆一方面必须顾及张广泗的态度,另一方面他执政后未实际使用过岳钟琪,对其才能缺乏实际了解,遂接受张广泗的意见,任命岳钟琪为四川提督。另一名废将傅尔丹也同时被起用,以内大臣衔与岳钟琪一起至军助战。
金川与西藏毗邻,又同为藏区,前线刚刚陷入僵局时,乾隆就曾提出将金川划归西藏管辖的方案,现在他仍设想一旦平定金川,便将其划归西藏,以达到金川“永远宁谧,不致劳动官军”的目的。班第在雍正朝时办理过西藏事务,对西藏甚为熟悉,乾隆据此指示班第暂停查勘粮道,也留驻军中佐助张广泗。班第接旨后,觉得自己无论见识还是声望都难以影响张广泗,他建议再派遣一名“能谙练机宜,识见在张广泗之上”的重臣前往料理。
依班第所提重臣标准来看,鄂尔泰倒是基本符合,他是张广泗的伯乐和前上司,当初在开辟苗疆时两人的配合堪称完美,但鄂尔泰三年前就已病亡。退一步说,就算鄂尔泰还活着,乾隆也未必肯下决心用他,在鄂尔泰死前的那几年,乾隆对他就已经很不待见了,鄂尔泰死后,他的侄子、广西巡抚鄂昌请求将其入祭广西名宦祠,就被乾隆毫不客气地打了回票。
与鄂尔泰齐名的另一个前朝重臣张廷玉也一样受到乾隆冷落,他们的地位已被后进的讷亲完全取代。讷亲年纪轻,又具有敏捷、清介的特点,乾隆用得很顺手,鄂尔泰一死,即命其接任鄂尔泰的首席军机大臣一职,对他极为宠信。
经过斟酌,乾隆认为讷亲是经略金川的最佳人选,“其威略足以慑服张广泗,而军中将士亦必振刷归向,上下一心,从前被玩之习,可以改观,成克期进攻之效”,于是决定命讷亲为经略大臣,赴金川军营总理一切军务。
在乾隆的这次人事调整中,傅尔丹、班第对于前方作战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影响,起作用的主要是岳钟琪、讷亲。岳钟琪当年尽管已经六十三岁,但宝刀未老,尤其他统率过金川藏军,在金川有很高的威信和声望,乾隆起用他无疑是明智之举,然而将讷亲派往前线视师却是一个重大失误,由于用人不当,不久以后清军就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