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打越急
按照预定的作战计划,张广泗又督率各路官兵对大金川发起进攻。新铸成的大炮自然是此次进攻的主角,但其效果却与大家的期望相去甚远:轰大的战碉,只轰塌一角;轰小的战碉,也不过将其击去半截,战碉并没有倒掉。
除用新炮攻碉外,张广泗还把旧有手段拿出来重新加以使用,如从地道用火药轰战碉、掘水道围困等。虽然他用这些办法也取得了一些战果,然而始终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连乾隆看了奏报,都觉得张广泗已接近于黔驴技穷,说他“亦可谓殚乃心力矣”。
张广泗越打越急,越急越失水准,其用兵时只知道分,不知道合,清军整体上对大金川军有着压倒性的数量优势,但到局部就不同了,往往大金川军还更占优势,这就是所谓的“兵分力单,自形其弱”。到具体作战时,张广泗不能对土汉兵一律看待,总是以土兵当前,汉兵随后,土兵可能爬山比汉兵快,野战特别是用枪炮时则未必厉害,他们与敌人交锋时很容易溃败,土兵一垮,常常会把汉兵也给一同带到沟里去。
张广泗在军事保密方面也做得很差。他到金川后,留用了小金川土舍良尔吉及其老乡云南昆明人王秋,以这两人为进军向导兼幕客,但他们其实都是莎罗奔布置的耳目,军中稍有动静就会向莎罗奔暗通消息,以致清军的每次军事行动都为敌人预先得知,自然很难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仗打得不行,张广泗在治军方面原先就存在一些问题,如御下过严、赏少罚多以及徇庇贵州官兵等,便自然而然地被随之放大,出征将士对他很是不满,作战情绪也明显受到影响,战场上出现了“将士怯懦,兵心涣散,土番因此观望”的现象,张广泗原先计划二三月间攻克敌巢,活捉莎罗奔的设想也再次化为泡影。此时,四川巡抚纪山向乾隆报告,川西北天气早寒,进入九月(农历)后,嘉绒地区连降大雪,已是“冰雪严凝”,乾隆只好传谕张广泗,让他在官兵“艰于取捷”的情况下,暂时移师向阳平旷之地,稍事休息,待来年春天天气暖和时再战。
就在清军屯兵不进之际,已拥有与清军主力部队直接交手经验的莎罗奔反倒变得越来越活跃,其间他以逸待劳,利用雨雪、大雾天气,不断向各路驻守清军发动偷袭,清军“应接不暇,不能制敌,而反为敌所制”。1747年12月30日,大金川军乘夜切断山梁窄径,修砌石卡,由山上掷石放枪,将由清军副将张兴率领的马邦军营予以围困,这就是马邦战役。
张广泗之前因援救南路总兵许应虎,结果导致第一次进攻计划落空,为此他大骂许应虎“有勇无谋,性又急躁”,这次张兴同样需要解围,张广泗干脆来了个置之不理。总兵马良柱等请他调兵支援,被张广泗斥为悖谬,张兴也屡次向张广泗请援,张广泗依旧不发援兵,还说张兴庸懦无能。
张广泗坐视不救,使得围困马邦的大金川军更加有恃无恐,他们在山梁上安设木架,通过机关向清军发射石块,这种“石炮”的实战效果不比清军的火炮差,打得清军相率奔逃,以致有不少人自相践踏、坠崖而死。
清军在马邦被困日久,无法突围,最后粮食也吃光了,部队绝粮七日,士卒全都又饥又困,已基本失去了战斗力。张兴被逼无奈,只得以金银向大金川军买路,莎罗奔假意应允,实际却设伏以待。
1748年1月14日,张兴命官兵收拾行装出营,跟随藏兵沿山梁内前行,他们先被引至沟底,然后便遭到大金川军的四面合围。当时隔着一条河本有可以接应他们的兵马,为参将郎建业、游击孟臣等率领的河东部队,有九百多人,但由于一水相隔,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被包围。几天后,大金川军命被围清军交出武器,武器一交出,清军即遭到屠杀,除三百余名兵丁已先一步奔逃过河外,包括副将张兴、游击陈礼在内的五六百名官兵全部被杀,无一幸免。
张广泗在新攻势前期多少还有一些战果,但马邦战役的惨败把它们统统抵消掉了,自金川之役开始以来,“未有丧败若此之甚者”。作为三军主帅,张广泗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事后向乾隆报告时,却全部都委过于张兴“昏懦无能”,仅假惺惺地表示要承担所谓“不能早为觉察”之罪,请求乾隆将他“勅部严加议处”。乾隆看了奏折,当然不能因为这个就治他的罪,只能表示:“偏将失利,主将咎无可辞,但若能全局取胜,中间稍有挫折,尚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