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战机

大金川战场有一处高峻山梁，名为昔岭，站在昔岭的山顶上往下看，可以看到莎罗奔的大据点勒乌围，而从昔岭山顶一直往下，还可以直接到达另一大据点，即由莎罗奔的侄儿郎卡把守的刮耳崖，二者之间距离非常之近。张广泗计划亲率两千贵州土兵和一千四川土兵占领昔岭，然后进攻刮耳崖，这样莎罗奔和郎卡都势必要从外围据点返回保护老巢，清军便可以乘势先把外围据点拿下，再直接进取两个大据点。

张广泗将进攻昔岭的具体时间定在九月初九，九月初九是重阳节，有人认为他选这个进攻日期寓有重阳登高之意。乾隆对此作战计划表示同意，但就在张广泗准备进攻昔岭的前夕，因南路总兵许应虎驾驭不善，原已招抚的金川头目恩错突然复叛，带领大金川军阻截清军粮运并包围了许应虎。张广泗只得亲自率部前去救援，其间往返半月有余，致使错失战机，进攻昔岭的计划也随之落空。张广泗本人对此很是沮丧，向乾隆承认：“此番用兵迟滞，实缘地势奇险而限于才力。”

“竭臣之愚，绝不敢一时稍懈”，张广泗一方面不得不自承才力有限，另一方面也并不甘心就此罢手，他把破局的希望重新寄托于攻坚之上。军中攻坚的子母炮、劈山炮以及纪山造的九节劈山大炮威力都不够，需重新制造五六百斤的大铁炮，而由于现场缺乏材料和工匠，只能赴成都赶铸大铁炮，张广泗认定大铁炮一旦铸就，必能攻下战碉，于是上奏乾隆：“一俟兵到炮成，各路进攻，臣料之不出明年二三月（农历），克擒此贼不难也。”

乾隆早在以张广泗替换庆复时，就把大金川的扩张骚扰行为与瞻对土司班滚的潜逃联系在了一起，因此特地叮嘱张广泗在金川密访班滚的下落。张广泗莅川之初忙于兵事，没有时间顾及此事，后来多次遭到皇帝的责问，他有意用瞻对一案替自己掩饰，同时两次作战计划付诸实施前，也都有充足的组织查访时间，这才使得他对此事格外热心起来。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瞻对之役时，清军为了尽快结束胶着状态，竟瞒着乾隆，与班滚达成了秘密交易，那个曾向兵部尚书班第汇报，说班滚可能逃往泥日寨的土司汪结更是充当了中介人的角色。

当初原川陕总督庆复在被乾隆逼着赶到前线后，曾献一计，说可以让汪结作保，令班滚的异母弟弟俄木丁撤守如郎寨，并擒献班滚。乾隆皇帝觉得此计不错，便点头同意了，实际此事却被操作成了另外一副情形：俄木丁方面答应暂时放弃如郎寨，但条件是放班滚逃脱，清军方面在要求班滚“三年内不可出头”的前提下，同意以后仍将如郎寨交给班滚。

一名涉案官兵交代，“汪结做中，班滚的兄弟俄木丁投降了，叫班滚逃往别处去。”清军虽报称打了大胜仗，也曾经过如郎寨，但并未真正予以控制，接着汪结又有意把班第的视线引向泥日寨，待清军将这座无关紧要的寨子焚了之后，他们便顺理成章地捏称班滚已被烧死。事后，汪结封为里塘土司，俄木丁也被封为下瞻对土司。

在张广泗将查访的案情向乾隆进行报告后，乾隆被气得够呛：“汪结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一边假装帮我们出力，一边却又卖人情给班滚，此乃番蛮两边获利之术，庆复中计而不自知，将来对他必须有一番处置才行。”

除庆复得稍后才能加以处分外，此时汪结也正以新任里塘土司的身份随征金川，乾隆怕消息泄露致其逃走或生出其他变故，因而又耐住性子交代张广泗：“现汪结就在军中，查案时尤其需要对他高度保密，不可以透露一点风声，从而令他生疑，当然追查班滚踪迹一事，更不能交给他。”

看到触动了皇帝，张广泗查案更加起劲。1747年11月，张广泗上报新案情，据他报告，班滚逃脱后并没有遵守“三年内不可出头”的承诺，如今不但照旧盘踞于如郎寨，还攻打上瞻对土司肯朱，以对其首先向清军献寨投诚进行报复。此外，汪结一直与班滚暗中遣使往来，暗通消息，游击罗于朝系秘密交易的直接经办者，为了不让案情暴露，也对此案进行多方掩饰。

乾隆获悉立即指示张广泗，告诉他目前应专注金川，待金川事竣，即移师如郎，擒获班滚，但汪结与罗于朝既私通班滚，应赶快调赴军营一一讯明。汪结、罗于朝很快便双双被捕，汪结在受审时交代，他曾将班滚并未被烧死以及藏于何处的消息，禀告总兵宋宗璋，宋宗璋听后又愁又怕，叹一口气说：“如今叫我有何办法？”

从征金川的将士有相当大一部分都参与过瞻对之役，在罗于朝、宋宗璋被相继供出后，乾隆担心会使前方官兵产生惊恐情绪，不利于作战，所以特谕张广泗，要他以稳定军心为前提，把握时机，慎重处理好瞻对一案。实际上，张广泗自己的注意力这时也已从查案中转移出来，因为大铁炮已经铸成并且从成都运到了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