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完全变成现实
告发者就来自弘晳自己的王府,告发者检举说有一个擅长邪术的巫师,自称能让祖师显灵,弘晳信以为真,曾邀其来府中作法。宗人府顺藤摸瓜,逮捕了这个名叫安泰的巫师,安泰在审讯中供认,弘皙曾通过他向“显灵的祖师”询问几个问题:“准噶尔能否打到北京?天下是否会太平?皇帝有多少寿命?将来我还能升腾吗?”
自康熙起,准噶尔就是大清在边疆的大敌,雍正时与准噶尔作战打了败仗,准噶尔甚至又像当年元灭金那样,大举南下直捣京师之势,弄得雍正有段时间不得不准备修长城加以防御。弘皙显然对此印象深刻,他问准噶尔能否打到北京,又问天下是否会太平,活脱脱一副唯恐天下不乱和企图浑水摸鱼的心态。
与前两个问题相比,后面两个问题更为露骨:皇帝年纪轻轻,问皇帝还能活几岁,无异于在咒皇帝快死;亲王是爵位中的第一等,弘晳还想往上升,那就只有帝位能满足他了。
宗人府还查出,弘晳仿照国家制度,在其府内设置了会计、掌仪等司。雍正朝时,雍正虽曾特许弘晳王府的体制和服饰可超过一般王公,但弘晳既然都已经表露了不臣之心,他的这些做法自然也就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后世有人甚至直接将他和允禄等人的行为称为“流产的宫廷政变”。
乾隆的担心完全变成现实,震惊之余,立即降谕称弘晳之罪较当初的允禩、允禟更重,下令永远圈禁,本人和其子孙照允禩、允禟之孙例,革去宗室,给予红带。对允禄、弘晳集团其他成员的惩罚也随之升级,允禄因以“遇事模棱两可”的态度为弘晳充当了保护伞,再遭乾隆痛斥,弘升所受处分则与弘晳等同,为革职永远圈禁。几个小字辈皇族里面,只有弘晈的情况稍好一些,保留了原有的郡王爵位,但被永远停支俸禄。
乾隆实施新政后,宗室势力一度出现的死灰复燃迹象至此烟消云散。在这次打击中,作为核心之一的允禄也仅保住了亲王爵位,吓得老头子战战兢兢,从此再不敢过问政治,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研究数学、乐律上,后来成了古音乐名家。其他宗室成员也大多被迫远离政治,以书画诗赋自娱,如弘晈养菊花、制扇子,当时名气都不小。
弘皙暗暗期盼着准噶尔能打到北京,但这已经变得不可能了。1740年年初,经过长达四年的谈判,准噶尔完全接受清廷提出的条件,同意以阿尔泰山作为双方边界。
准噶尔愿意回到谈判桌上来,是因为乾隆对战、讲和都有充分准备,准噶尔要战的话没有任何好处,只能选择和,而和谈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又与乾隆策略得当有着很大关系。
在雍正晚年的清准战争中,清军遭遇惨败,非常被动,幸亏漠北蒙古王公、和硕额驸(驸马)策棱率部取得光显寺大捷,战局才为之扭转,也才为清准和议奠定基础。当时准噶尔遣使请和,策棱奉召来京,与王大臣等人进行商议,乾隆参加了讨论,“亲聆运筹”,这使他对于策棱的作用有着充分认识,即位不久即手谕策棱:“皇考(雍正)曾谕朕,所有军务,以后就全靠你了!”
谈判过程中,乾隆屡次征求策棱的意见,策棱频频奉旨赴京,“准噶尔惮其(策棱)威重”,即便要求暂时得不到满足,也不敢轻易宣布谈判破裂。
乾隆亲自把握谈判的大方向,其间有刚有柔,既坚持原则也不乏灵活。将阿尔泰山划为边界,乃雍正生前的谈判条件,乾隆以此为底线,哪怕冒着谈判可能破裂的危险,也绝不让步,在其他方面则表现出一定的弹性,如同意在恢复与准噶尔的贸易时,增加其参与贸易的实际人数,又如虽然边防关卡不撤,但承诺绝不筑城设兵,仅每年派哨兵几十人巡察边界。
清准边界谈判的成功意味着,雍正晚年花费五年时间损兵折将,耗费巨额钱粮都没有达成的目标,终于由他的后继者代为实现了,自此清廷不必再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用于防范准噶尔的骚扰,西北边境也由此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乾隆非常高兴,特意在圆明园“山高水长楼”外设大蒙古包宴请准部使团成员。他本来身体强健,很少有生病的时候,但那些天因身体过于疲惫,患了伤风感冒,整天咳嗽不止。御史上奏折劝他注意静养,不必凡事亲力亲为,乾隆很不高兴地训斥说:暑去寒来,气候变化,人不适应而生病乃寻常之事,帝王也是常人,生病不能避免,怎么能因为一生病就丢开政务呢?“错缪已甚”,你的观点实在是没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