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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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欲走不能

丘明父一行挟持着雪王又走了约十里路,突然发现天空阴了,几人猛地抬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成百上千的鹞鹰在他们头上盘旋,居然把太阳都遮住了。那些鹞鹰盯着他们几人,就像是端详盘子里的食物,有几只甚至还飞到头上不足一丈的地方,樊虎甚至都能看清鹞鹰那两只血红的眼睛。

几个人当中,只有查全没有发现这一异常现象,因为他一直伏在马背上,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这时有一只鹞鹰突然俯冲下来,在查全的马头上一掠而过,那马受此一惊,嘶鸣一声,撒腿便跑,查全像一袋稻谷似的从马上摔了下来。查全还未来得及动弹,那成百上千的鹞鹰就扑下来,尖利的爪喙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

邱明父、樊虎和申食哺从未曾见过如此惨状,他们眼睁睁看着查全嚎叫着在地上翻滚,都吓得面如土色,三人不敢逗留,只顾押着雪王急忙催马奔逃。

三人越走越感到这雪域的可怕,天色渐晚,太阳被雪峰吞没,这时天上虽然没有鹞鹰汇集,却发现不远处的山峦上时而会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那是狼的眼睛。随着夜晚降临,那眼睛越来越多,三人心里也愈发紧张,到了晚上,三人便点起火堆,一人歇息,两人看守雪王,在一声声的狼嚎中撑到太阳升起。

熬到天亮后,三人就马不停蹄地奔跑了半天,直到太阳当空时,才感觉又渴又饿。樊虎打开袋子一看,发现食物已所剩不多,申食哺一摸水壶,说水也没有了。那雪王此时也疲惫不堪,在马上又说了一句话。申食哺道:“他说我们这么走的话,有吃有喝也会死掉。”

丘明父不理会,一扬马鞭,道:“走,先找水。”

三人骑马走了约十里远,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片怪石,这雪域之地到处都是草地,石头本来就很少,何况这些石头不但多而且一堆堆整齐地排列着,这显然是有人特意码放过,并且码放的样式都是一样的。丘明父催马上前一看,突然回过头来兴奋地喊道:“水,有水。”

申食哺和樊虎催马上前,果然看到前方有一个湖泊,湖水湛蓝,朵朵白云倒映在湖中,非常漂亮。三人即刻下马,拿着水壶就奔向湖边。三人在湖边大口喝起来,喝饱了便往水壶里灌水。

这时申食哺突然“啊”地发出一声惊叫,接着就在湖边哇哇大口呕吐起来,丘明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水底下密密麻麻布满了人骨头,让人毛骨悚然,原来这是雪族人抛尸水葬的尸湖。三人此时都感觉嗓子一阵发痒发麻,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三人慌忙上马,携着雪王惶恐奔逃,这样约莫走了两个时辰,三人都开始感觉头晕目眩,嘴唇发紫,四肢无力,显然是中毒的征兆。三人走到一片草甸边,见太阳西沉,便不敢再走,下马燃起篝火后,三人就都躺倒动弹不得了。

这时樊虎叹道:“我以为打猎是最坏的差事,原来这他妈才是最坏的差事。”

邱明父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半天才开口道:“其实这不算最坏的差事,打猎也不算,最坏的差事是你为你的主人出生入死效劳了五年,却依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十天半月不见肉味,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天天大鱼大肉,绫罗绸缎。”

申食哺躺在地上苦笑一声,说道:“所以你就把他最心爱的宝马给弄死了。”

“不错,那贵族什么都不在乎,只有那匹宝马最让他满意,简直比他亲儿子还亲,缰绳都是金丝编制的,身上披着上等的蜀锦,喝水的马槽都是金子做的,而我们的地位还不如一匹马,所以我决定要做一件让他最心痛的事情。”说到这里,丘明父发出来畅快的笑声,显然,那种让贵族痛苦的快感让他此刻非常舒坦。笑完后,丘明父问申食哺:“莫非你在赵国治死了你的主子,才跑到巴国来的?”

“我没有治死我的主子,我在赵国军中治好过数百人,但我发现我治好的永远没有死去的多。”申食哺长叹一声,半晌后才又开口道:“我看够了流血,不想再看了,现在天下到处打仗,只有巴蜀之地没有战事,所以我就来了。”

“没想到不流血也会死的。”申食哺说完就猛然咳嗽起来,胃里像刀绞一般地剧痛。他脸上愈发苍白,嘴唇开始变得紫黑。

丘明父道:“这次办好了差事,赏赐一定不少,你打算怎么花?”

“我想回到老家去,把那窑洞扒了修个大院子,然后在院子里种上枣树、梨树、柿子树,然后娶个老婆,或者买个老婆也行,让她给我生一大堆孩子,然后夏天就给他们摘梨子吃,秋天就给他们打枣吃,柿子红了就给他们摘柿子吃。”申食哺越说越高兴,连疼痛也忘记了,那丘明父却没了声音。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樊虎惨叫起来,他们扭头一看,只见几只饿狼正围着樊虎撕咬,樊虎此时无力挣扎,像一头断气的牲畜一样被几只饿狼拖进了黑幕之中。申食哺和丘明父躺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别说拔剑,就是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两人只是看着天上的星星祈祷樊虎一人的躯体能将饿狼喂饱了。

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升起,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在雪域大地上,申食哺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丘明父躺在旁边一动不动,马匹早已不见了,雪王仍坐在原地看着他们,好像一直在等待他醒来。申食哺挪到丘明父身旁,用手一摸,发现丘明父的身体早已僵硬,看着茫茫雪域,申食哺大叫一声,接着便像疯了一样朝着太阳的方向跑去,刚跑出了几十步,便扑通一声栽倒,就再也没有起来了。

巴王的寿宴似乎把杜伯累坏了,他现在步伐蹒跚,眼神迷糊,手里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到天阁风铃去向巴王辞行。出门前,见石仲已将马车收拾妥当,像刚来这里一样,两辆马车,别无他物,或许在这怒涛之城,也只有杜伯是两手空空地来,又要两手空空地走了。

“列国贺寿使臣都已上路,老臣请求复命回乡。”杜伯见到巴王跪下说道,这一跪,让他感觉又是一个轮回,自己也回到了上一个杜伯,也就是自己父亲当年的状况。

杜伯自信绝不会再犯父亲当年的错误,下跪、磕头、再磕头、起立,他的执礼很流畅娴熟,一点瑕疵都没有。

巴王很满意杜伯的表现,他想如果没有杜伯来操办这一切的话,这此大寿就不会如此完美,他发现这位杜伯是个不可多得的办事能手,于是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上大夫的职位一直空缺,寡人以为非杜伯莫属。”

杜伯闻言一惊,扑通一声跪下,道:“老臣年迈,守护祖庙封地尚且吃力,实在不敢窃据朝中要职,臣之惶恐,不敢多言,请巴王允准老臣回乡安度残年。”

“杜伯何必如此谦虚,杜伯老成练达,这上大夫一职恐怕还不够杜伯打理呢。”巴王走下王座,来到杜伯身旁,像刚来时一样,笑着说道:“何况少卿已经长大了,也应该让他独当一面了,你说是吗?”

“多谢大王看顾,老夫必当鞠躬尽瘁。”杜伯忙磕头谢恩。

尹喜在一旁对巴王道:“恭喜大王又添能臣。”然后又贺喜杜伯,说道:“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

杜伯道:“请尹大人以后多多指教。”

从天阁风铃出来,杜伯看着这熟悉的城市,才蓦然发现,原来父亲当年比他想象的睿智得多。

看着杜伯的背影,尹喜突然说道:“他真的有些老了。”

巴王的脸色有几分严肃,说道:“这话对一个上大夫来说是很不礼貌的。”

“请大王恕罪,微臣才刚刚适应他的身份。”尹喜忙说道。

巴王说道:“希望他尽快适应他的新身份,不过这对一个老人来说是最困难的事情。”两人正说着,大将辛卯突然进殿向巴王禀报有人来求见大王。

“莫非又是哪个穷帮小国的特使,想来向大王要点路费?”尹喜很鄙夷地说道,他也很意外此时还有人前来告别。

巴王点点头,表示应允,这时只见帷幔拉开处,出现了一个熟悉身影,巴王只看一眼,便身躯一震,惊呼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