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鼓惊心
两百个民夫都被绳索捆绑在一起，就像牲畜一样被圈在一个偏僻的破旧仓库里，仓库的壁缝中透入清冷的月关，外面的虫儿吱吱地叫着，仓库里的两百人却一点声响没有。
月上三竿，仓库外面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一道人影从壁缝中透进来，只听见有人悄声在说话：“是这里吗？怎么一点声音没有？”另一个很小的声音接着说道：“是这里，肯定没错。”
“打开。”刚说完，便有人过来轻轻地松动墙板，那手法非常熟练，力道也正好，三下五除二便在墙板上开了一个大洞，随后便有几个大汉进了仓库。那几个大汉借着月光，只见满满一屋子的赤足民夫，双脚双手都被捆绑。
一个矮壮的汉子走过来提起一个民夫，只见那民夫打着赤膊，脸色苍白，嘴大张着，不断地流涎水，却发不出声来。那矮壮汉子对一个领头模样的虬须大汉轻声喊道：“乌大哥你看。”那虬须大汉见到那民夫的模样不由眉头一皱，自己也顺手提起一个民夫，发现也是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再看几个，发现都是这般模样，便知道这些人都被毒哑了。
“怎么办乌大哥？”那矮壮汉子问道。
“不管了，带回去两个交差。”那虬须大汉一挥手，便有人解开两民夫的绳索，一麻袋罩在头上，抗上麻袋便快步离去了。这时那矮壮汉子又推进来两个人，蓬头垢面，同样用绳子系上，然后闪身出了仓库，迅速地将墙板合上，整个过程不足半柱香的时间。
一行人出了仓库，在朦胧夜色中拐出三个街巷口，只见一辆马车等在那里，于是将两个麻袋往马车上一扔，便即刻驾车而去。马车在怒涛之城的主道大街上徐徐前行，此时这里仍然灯火辉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偶尔有几个醉醺醺的酒鬼在街市游荡，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马车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子夜将近，明月和鲍驹，还有几个心腹门客仍在内厢房等待，灯火照耀着室内的金器乌木，既贵且坚，透着一股浓浓的贵气。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众人精神一震，只见房门开启，那虬须大汉人扛着麻袋进了屋，鲍驹见麻袋内钻出两个民夫，非常高兴，说道：“幸好我们下手快，否则天一亮就没有活口了。”
那虬须大汉道：“人是活的，但没什么用了。”语气平静，气韵平缓，抗一个大活人居然毫不费力，就像拎来了一只鸡。
“为何？”鲍驹闻言一惊，他站起来仔细看着那两个民夫，这才发现两人只是“呀呀”的叫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老乌你怎么搞的，怎么弄回来两个哑巴？”一个年长的门客问道。
“全是这样子，我们只能带回来这两个了。”那虬须大汉答道。
明月借着烛光细瞧那两个民夫，发现咽喉发黑肿大，叹道：“华子夜确实做事周密，害怕民夫泄露他们的秘密，所以就把他们都毒哑了，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鲍驹对明月道：“现在也不晚，我们还可以把他们治好，只要他们能开口说话就一切都好办了。”
那年长的门客叹息道：“这两人看来中毒很深，定是下了蛊毒的，如何救治得了？”
“天下还有一个人可以治。”鲍驹又捋了捋自己的八字须，拱手对明月道：“神医徐寿尝遍百草，医术精妙，总有灵丹妙药，列国君王的疾病多少宫廷医官都束手无策，结果都让他治好了，只要找到徐寿，这两个民夫的病就一定能治好。”
那年老的门客道：“徐寿医术固然高超，但他行踪不定，如何能找得到呢？”
“上月中旬有人看到徐寿曾在醉乡楼喝酒，现在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而我巴蜀之地气候温和，山川河流众多，是各种珍稀药材的天然生长地，徐寿前来肯定是为了寻方采药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应该就在我们巴国。”鲍驹请明月即刻遣人寻访徐寿。
明月应允，并命令将那两个民夫安置在密室调养，众人便都领命而去。见众人都离开，明月问鲍驹道：“如果徐寿找不到怎么办？”
鲍驹道：“公子所虑极是，在下以为找到了徐寿也未必有用，那徐寿虽有些本事，但也多有夸大自吹之词，说要找徐寿，也不过是一步闲棋而已。”
“怎么讲？”
“我们虽然是鱼目混珠，但以华子夜的精细，发现两个民夫被掉包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我们是要一鼓惊心而已。”
“这么说我们是要鸣鼓而攻之了？”
“正是如此，在下还一直担心公子念及兄弟之情会举棋不定，现在大家已准备就绪，只需公子下令。”
明月道：“我是老大，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我都在他前面，这次更不能例外，让府中所有人从现在开始，都打起精神来，我要让他知道，跟我抢大位，只会一败涂地。”
听到这话，鲍驹顿时精神一震，说道：“公子英明，良机不可轻纵，攻守之势，在于先发制人，他们没发现也并不是好事，我们现在就要主动给他们报个信，好让他们醒醒神。”
第二天一早，仓门打开，两百个民夫赶鸭子一般被赶到一块空旷的地上，四周早已站满了修建天阁风铃的民夫工匠，雨山端坐马上，只见两百个民夫跪得整整齐齐，刽子手手持青铜大斧，早已待命。雨山见那些民夫欲叫无声，便很放心，对华子夜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不然这里面保不齐有人哇哇乱叫了。”
华子夜道：“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请公子爷下令吧。”
雨山一声令下，只见那些刽子手手起斧落，只听到一阵“咔嚓”声响，两百个脑袋便掉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土地，那些围观的民夫工匠看得无不胆战心惊。华子夜喊道：“所有人听好了，这就是冒犯明月公子的下场，以后但有不仔细的，定斩不饶，快干活去。”
那些民夫工匠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都忙不迭地去干活了。这时雨山对华子夜道：“先生果然高明，现在既灭了口，还把这笔杀戮血债记到了老大头上，高，真是高，哈哈哈。”说罢便要催马回府，这时华子夜道：“公子且慢，待我再核查一下，以确保万无一失。”说罢便走到那些身首分离的尸体中细细查验。
雨山见华子夜看得仔细，便策马上前问道：“可有两百颗脑袋？”
华子夜起身说道：“两百颗脑袋是没错，不过有两颗脑袋不是民夫的。”
听华子夜这么说，雨山不由一惊，一扭身便下马走来。华子夜指着其中两具尸首说道：“公子请看，这两人可与其他人有何不同？”
雨山端详片刻，说道：“这两人虽然穿着破烂衣服，但皮肤白皙细腻，明显不是民夫。”
“不错，这两人就是冒充的，看来他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华子夜说道。
“你是说明月提前知晓了我们的计划？”
“不，是我的那位同窗好友鲍驹。”
“名师出高徒，不过他们知道又如何，无非是两个不能说话的哑巴。”雨山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偷鸡摸狗地辛苦一晚，却是白忙活一场，哈哈哈。”
雨山笑声刚落，就见府中的管家骑马赶到，见雨山便翻身下马禀报：“大公子府中有人前来，说有重礼献给公子，在府中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雨山闻报一惊，虽不知明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雨山和华子夜都知道来者不善，于是即刻往回赶。回到府中，只见明月府中的一个仆人捧着一个八角小锦盒，说道：“我家公子爷遣小人为二公子送上稠梗长寿丸一颗，请公子品尝。”
雨山虽然有些发蒙，也只好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翠绿色丸子，二人皆不知明月是何意，便问道：“这稠梗长寿丸有何好处？”
那仆从答道：“这稠梗长寿丸是神医徐寿搜罗仙草配制，据说有养颜增寿，强身健体，还可以让断肢再生，哑巴开口的神奇功效，我家公子爷说二公子是他最亲的兄弟，所以一定要送一颗让二公子尝尝。”
一句“哑巴开口”说得两人心神一凛，有随扈要代雨山品尝，华子夜阻止道：“多谢大公子的美意，既然这药丸有如此多的好处，公子就请服用吧，千万不能辜负了你哥哥的一片心意。”说罢便将药丸递给雨山。
雨山本来对这来历不明的药丸很抗拒，见华子夜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便硬着头皮拿起药丸一口吞掉，然后对那仆人道：“味道不错，回去告诉你们家公子，我改日登门拜谢。”
待那人离去，雨山便眉头紧蹙，胃里顿时翻滚起来。这时华子夜道：“公子无需惊慌，那药丸虽没有他说的那些好处，但肯定没有毒，在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听华子夜说得斩钉截铁，雨山才觉得肚子里好受些，于是问道：“你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徐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