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四神卷 鬼医（一）

送走那个异世之魂，我又踏进了冥府。

收到她的时候，冥府没经过这种事，差点物议如沸，可她一旦被送走了，后面的就都是小事。酆都大帝那边是早就过了默许了的，不需要再去，我只消登一登判官府的门，请崔钰添上一笔，就算结束了。

出来时又遇见黑白无常，缠着我追问结果，听过了当场击掌叫好。我看着他们两个，心道世人只说黑白二位爷勾魂索命，必是凶狠骇人，哪里会料到他们也有不正经的时候。

他们闲不下来，客套几句就匆匆忙忙走了。我沿着黄泉路慢慢向回走，沿途曼珠沙华开得娇艳欲滴，我却是一朵都不想采了。歇一歇吧，南明离火可是好东西，没得总耗费在炼不成的丹药上。

“陵光娘娘，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何人如此大胆，这样与本君搭讪。”

我故意戏谑，听着花丛深处簌簌作响，一个谪仙样的人儿从容走出，停在我面前，彼此见了个礼——我虽身在神君之阶，丢在诸神中却年轻，差不多的，还是谦和一些为好。

来人是鬼医叔清，专门游走在冥府的医师。他不升天，不拜地，不治伤，不医病，只为那些残缺的魂魄修补完整，为执拗的亡灵剔除记忆。要么说一切自有定数呢，有时执念重得太过，孟婆汤入喉还不够，就像无常婆那样子，又没碰上一位谢七爷，就只能请鬼医出马了。

地府中没有光明，视线所及都是一片幽暗，森森的鬼火散落各处，那燃烧着的是什么，经不起细想。这片地界上，除了那年迈的孟婆神，与鬼魂接触最多的大约就是叔清。

“娘娘今日来，怎么不采花儿了？”

“这是冥府，又不是我的后花园，鬼医可别拿我打趣了。”

我与他的确是别来无恙了，上次见面还是数百年前。向酆都大帝讨要走了那缕异世之魂时，他曾经提议，这事儿可以交给叔清，剔除干净了残存的记忆，随便送入轮回，也不算亏待。我道，还是罢了，她来这儿一遭，还要受剔魂蚀骨的罪，何苦来哉。

“神仙难做，偶尔打打趣，笑一笑，有什么不好吗？你看，那儿。”

他伸出手指一点，朝向的是奈何桥边一朵鬼火。这一带到处都是盛开着的曼珠沙华，殷红的颜色经了蓝盈盈的鬼火一照，妩媚也变成了妖冶，不知能不能刺痛桥上亡魂的眼。

我道，一朵鬼火而已，有什么稀奇的。他反问我，可知鬼火从何而起，以何为续。

“起于哪儿，本君不知道，只知道烧的是魂魄。”

“娘娘此言差矣……鬼火起于冥河，照亮彼岸之花，烧的是魂魄的碎片。不肯饮汤，便被投入河中，凡人以为扛过了折磨就可以上岸，其实不然，如愿以偿的只有万一，其余的都烂在了冥河。”

“这我知道，然后冥河之水滋养了彼岸之花。奈何桥上叹奈何，痴情种那样多，统统灌溉进了花下，花儿才会开得这样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