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皇甫夜华
府衙堂上,年轻的男子轻按太阳穴,满眼疲惫,堂下已经空无一人,格外显得夜的寂静,谁能想象就在刚刚,这里经历了一场革命之变,这环境是变得安静了,可空气中血腥味弥漫不散。
“属下参见王爷。”
“事情可办妥了?!”
“秋兰已经将信物交给了薛涛,最后气竭而亡,我们已将薛涛引到那人藏身处,没有引起怀疑。”
皇甫少桦抬眼望向夜幕,沉思了会,凌厉的眼神逐渐柔和。
王炎犹豫了会,耐不住性子的他疑惑地问道:“王爷,您要想让明王去云南王处,为何不直接让我将信物给他,他若是不听话,直接绑了送至云南不就好了?何苦弄这些弯弯绕绕。”
皇甫少桦苦笑道:“你是不了解他,我的这个弟弟自幼便直拗,他若是恨一个人,就算是死,也是不会接受这个人的好意,而且我不希望他知道此事乃我所为,只有恨,他才有勇气活下去。”
王炎虽不了解皇甫夜华,可也有听过传言,可尽都是他的纨绔行径,他倒想看看一个纨绔子弟能翻起什么风浪。
“王炎啊,我们以后有的是战事要吃,到时候有多少战士身归天地,手头的兵里只会越发的少,届时皇上再让我们去直面兵强马壮的云南王,你以为我们能全身而退吗?告知军中将士,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该集训集训,而且还有加大力度,不出多久,我们就会迎来硬仗了。”
“明王如此强吗?”
“山中饿虎扑食,你说厉不厉害?王炎啊,老虎虽收起獠牙,可他不是猫。”
王炎了然,西北乱了许久,若是再没有休养生息的机会,那这里可就再没有军将,粮草,到时候如何抵御外敌,而且若是明王反扑,手握军权的王爷要么被收回大半军权,要么直面大战,无论是哪一种,西北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是,属下与众将士定然好好操练,不敢有丝毫放松。”
“你们都先回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王炎撇见王妃与冬青在门外,识趣的退下了。
“连我也不想见吗?”
空谷轻灵的声音在他不远处传来,他起身将她牵到椅子侧,让她坐下,他自己却是席地而坐,整个厅堂就他们夫妇俩,在静姝面前他又何须假装。
“静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累,心累得紧。”
洛静姝知道他的难,越知道的多,就越发的心疼他,知道他的坚持,所以更不知何宽慰,所以她只能沉思。
“今日是怎么了,为何沉思不语。”
“我在想以前六哥征战时,时常身陷险境,处境与如今一般无二,而我却没能在六哥身边,如今在身侧却没能帮上忙。”
“静姝,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嫁给我,安生的日子没过几天,为了我,如履薄冰,四面逢迎,而你要的生活我却不能给你。”
洛静姝掩住他的嘴,轻声道:“六哥,我们是夫妻,患难与共,无论处境如何,我们都一起面对,你在哪,哪就是静姝的家。”
皇甫少桦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倍感幸福,有妻如此,幸然。
“六哥,是否是有了夜华的消息?在为这件事烦心吗?”
皇甫少桦无奈一笑,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我已经把薛涛引到身侧,后边就看他的选择了。”
薛涛?是那日坊船相见的女子,色艺双绝,有她在,倒不至于引那人注目,那夜华自然能躲避追杀。
“六哥,真的没有办法和解了吗?”
“静姝,隔阖已生,和解又谈何容易。”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打小他就受宠,一直长在敏妃身侧,裴家更是对他宠爱有加,如今我这狼藉名称在外,想必追杀他之人必然谎称我乃所为,罢了,静姝,我现在只想好好守护你跟孩子,旁的都随它去吧。”
洛静姝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一直以来,他们都活得太累了,人前伪装算计,人后也是不敢放松,如今远离了那是非之地,那便随心随性,可,真的可以吗?
皇甫少桦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道:“静姝,在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之事,没人再敢拦你。”
“那六哥就做那肆意少年郎,日子嘛,总归舒心最为重要。”
“好,那娘子,我们去夜游幽州可好?”
“好啊。”
蜀地里的城隍庙内,衣衫褴褛的男子瘫坐在地,原本华贵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身上还带有几处刀伤,他仰头看了看慈祥的土地公,狠狠地咬了一口冰冷的馒头,说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被逼无奈,今日借住一宿,若我命不休,他日必当为你重塑金身。”
门外突然有动静,他的神经瞬间紧绷,收起玩笑的脸,将身侧的剑拾起,紧张地盯着门外。
门外跚跚走来一名白衣女子,似在寻找何人,那年轻男子兀地出现在她身后,将剑架在她脖子间,剑锋已经触碰到了肌肤,她何曾经见过如此场面,但看到剑身中夜华二字,心中莫明一舒,稍稍定神后说道:“皇甫公子,是我。”
那男子听闻她认识自己,更加可疑,刀锋已经刺破了她肌肤,渗出血珠。
“说,是谁派你来的!”
“皇甫公子,你先别激动,我是薛涛,我们之前在相思湖见过的,这里就你我二人,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薛涛见他虽没把刀放下,但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将那半枚同心圆拿出来。黄龙玉质地的同心圆,这是他母妃的心爱之物,怎么会出现在她手中?
“你从何处寻得此物!”
“此地非说话之地,您若信得过我,便随我来。”
皇甫夜华迟疑了会,缓缓地将剑放下,他虽不信任眼前的女子,但如今的处境,在哪还不一样吗?
薛涛见他有些出神,也来不及多想什么,牵起他的手匆匆从屋后而去。
皇甫夜华坐在车上,看着那瘦小的身影在搬动与她相貌无二的尸体,对她倒是有几分兴趣。这女子,倒不是寻常养在深闺之人。
“你若想制造自己枉死的场面,把外边那些人杀了岂不是更逼真?”
杀?那些人平日虽有些跋扈,但这些年也多亏他们的保护,她方安安稳稳生活无扰,可若是有他们在,只怕更难逃脱。
薛涛正沉思,等回了神已经见着皇甫夜华提刀归来。
他,戾气竟如此深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郎了。
“愣着做什么,不是说带我到安全之地吗?”
他的刀在女尸脸上挥画,冷漠地继续说道:“走吧。”
薛涛环顾四周,满目狼藉,她顾不得多想,匆匆引他上车,离开这个不安生之地。
可坐在车上,她越发觉得不对劲。先是驸马约她谈心,说起了最近的一些宫中之变,尤其是皇甫夜华的遭遇,让她心起挂隘,巧合的是,在归途中恰好碰到了一名受伤的老者倒在了她的马车面前,虽不想招惹是非,可她没法见死不救,虽然老者伤重而亡,可她平静的生活却因此被打断。
这一路以其说是找皇甫夜华,倒不如说是被赶到此地。对,是赶,他们曾有无数次机会杀了她,可却没有动手,不管你脚程快慢,一直保持离你三里,更怪的是这些人将她赶到一处村落,村民们将她一众人藏了起来,此后就再也没有那帮人的踪影,他们是敌是友,她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说吧,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说来公子不信,其实是有人引我到此处的,我原本并不知你在庙中,直到看到你的剑,方确定是你。”
皇甫夜华的眉头紧锁,她若所言不假,那暗中之人定然清楚自己的行踪,这个人能隐匿到见他都查觉不了,那定然是高手,可却没有对他下手,那到底是谁?
“你有没有见过他的样貌?”
“不曾,不过他既然对公子无敌意,您可想想,是不是你的故友?”
皇甫夜华倚靠在车厢上,看着策马的瘦弱身躯,心道:她绝非一般女子,她背后的人是谁?太子?丽质?还是六哥?提起那个人,他的手更加紧握刀柄,眼中尽是怨怼与悲愤,为什么他皇甫少桦要屠亲族,杀母妃!这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为了权力,真的就这么冷血无情吗?
他的这个念头一直在脑中盘桓,他恨,为什么他生在帝王家,为什么他的父皇这么狠心,他恨那皇城中的一切,他越是这般想,越是恨,情绪愈发激动,身体新伤加久伤,加之无时间调理,如今情绪波动,口吐鲜血,人直接晕了过去。
薛涛见车厢内情况异常,回头一看,那人已经晕倒在地,顾不得他想,快马加鞭赶往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