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韵子瞻赠金山宝觉大师

云峰一变隔炎凉，犹喜重来饭积香[1]。宿鸟水干[2]迎晓闹，乱帆天际受风忙。青鞋踏雨寻幽径，朱火[3]笼纱语上方[4]。珍重故人敦妙契[5]，自怜身世两微茫。

【注释】

[1]积香：即香积，僧人所用的饭食。

[2]水干：水滨。

[3]朱火：灯火、烛火。

[4]上方：佛寺中方丈、住持的居处。

[5]妙契：神妙契合。

【译文】

到了白云缭绕的山上，一下就感觉不到世间的炎热，我又再一次重游旧地并且在这住下。破晓之际江边的鸟群纷纷起舞，江风吹起江上的船只急急航行。在雨中穿着青鞋寻找杳无人行的小道，在房丈的居室里题诗并且得到赞赏。很高兴能见到故人的心境与佛法契合，但是我的出路又在何方呢？

【赏析】

元丰二年（1079）三月，苏轼自徐州移知湖州，秦观与之同行，途中两人同游金山寺，并且互相唱和。苏轼诗云：“谁能斗酒博西凉，但爱斋厨法豉香。旧事真成一梦过，高谭为洗五年忙。清风偶与山阿曲，明月聊随屋角方。稽首愿师怜久客，直将归路指茫茫。”两相对照，苏轼是经历了多年宦途后的回首，觉得浮生若梦，将要追寻的是归路；秦观是经历了多年的应试却依然不第，未知自己的前路在何方，只能感叹自己的身世。其实，苏轼的遭遇也是秦观日后的遭遇，但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言，他想的往往是自己将展翅高飞，不会想到飞得越高、摔得越重。当苏轼摔下来的时候，他仍然试图想找出一条归路；但当秦观在未展翅高飞之时，他问的不是出路，而是感伤。这样的差别既是文风的差异，也是性格的差异。由此可以看出，秦观的“千古伤心”之基调早在其尚未走到伤心处时便已奠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