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前途未卜

算法模型的技术难关已攻克，两人无需再闭关了，苏丽在抽屉里没找到手机，问江一霆是不是动过手机？

江一霆记得自己清理房间时，的确动过两个人手机，却想不起来把它们挪到哪儿去了。

苏丽只好继续用江一霆前室友的手机订了外卖，等两人先后洗完澡后，外卖也到了。

苏丽打开自己点的酸辣笋尖米线，喜滋滋地搓了几下手。

白色米粉红油汤水再加上绿油油的蔬菜，光是看着就胃口大开，她迫不及待地挑了根笋尖喂进嘴，一个劲地夸赞。

江一霆看着苏丽碗上飘着厚厚一层红油，嫌弃道：“吃这么辣不怕长丑吗？待会又要口渴……”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打扫完宿舍后，给睡在沙发上的苏丽喂水喝，然后……醒来时，他抱着苏丽躺在沙发上。

他偷偷瞄了苏丽一眼，见她挑着米线猴急地喂进嘴里，被烫得哇哇直叫，又急忙把米线拉出来使劲吹……这家伙，明明知道两人在客厅沙发上相拥而眠，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江一霆心里又甜又苦。

苏丽还是不愿意接受他。

江一霆想起两次见苏丽前男友时，他都带着眼镜，挺斯文的样子。

他暗暗思忖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戴一副眼镜？上大学那会儿为了看清楚黑板上教授的板书，他也曾戴过100多度的眼镜，工作后那副眼镜不知甩哪儿去了。

晚饭后，江一霆出门倒垃圾，顺便给自己买了一副眼镜回来。

回到宿舍后，江一霆给两人泡了茶水，走过去坐到苏丽身边，一起检测算法模型。

苏丽好奇地问：“咦？江总，你怎么戴眼镜了？”

江一霆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段时间好像近视了蛮多。”

苏丽吓了一跳，吃惊道：“是吗？这几个月江总太辛苦了，每天看书学习，眼睛都近视了。”

江一霆扶了一下镜框，不动声色地问道：“我这样……好看吗？”

没回应。

原来，苏丽已起身去端他凉在旁边的茶水。

她端着两杯茶水走过来时，不小心踩在地板上的塑料勺子上，双手微微一抖，茶水泼出来溅了一点在江一霆脸上。

苏丽忙不迭地道歉，急忙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毛手毛脚地摘下江一霆脸上的眼镜，想把水渍给他擦干净，谁知她的手指头居然穿过了镜框。

“啊啊啊，不好意思！江总，我不小心把您的镜片给戳掉了！”苏丽正要蹲下去在地毯里寻找镜片，被江一霆一把拉住。

江一霆脸上有点挂不住，假装不耐烦地说道：“没事，数据量大，还是工作要紧。”

因为好几年没戴眼镜，江一霆嫌麻烦，尤其是吃饭喝水时镜片会起水雾，下楼梯时还总让他产生凹凸不平要摔倒的错觉，所以他刚才买眼镜时故意没装镜片。

没想到他才刚刚戴上，还没来得及臭美，就在苏丽面前露了馅。

苏丽见江一霆脸色不对，愈加觉得内疚，便想着等模型检测完后再帮他找镜片。

检测了几千个影像数据后，江一霆和苏丽惊喜地发现，算法模型的准确率达90.5%，两人高兴地击掌两次，又端着茶杯碰杯，以示庆贺。

要知道，他们手头上有上万数据，如果这个算法模型经过海量数据训练打磨，模型的精准度岂不是还能进一步提高？

苏丽拿出她姑妈快递回来的那张肺部CT影像图。

结果，模型根本不能识别那两个3mm微小结节！

江一霆仔细研读了医院出具的报告，又重新让模型识别了三次，结果都一样。

问题出在哪？

苏丽翻开笔记本，将周珂博士提出的问题递给江一霆。

两人就这些问题逐一讨论，最后落在“如何提高算法模型的准确性和鲁棒性”上，海量数据训练可以提高模型的准确性和鲁棒性，那么对这些数据有什么要求呢？

比如，会不会出现不同国家的医生标注的标准不一样？产生这些数据的设备参数不同？等等。

市场上没有同类产品提供参考，没人知道标准答案，所有的疑惑都要靠他们自己摸索解决。

学到用时方恨少，江一霆打算明天带着问题去请教美欣的王主任。

“已经凌晨3点了，你先睡一会儿吧，这段时间辛苦了。”江一霆再次阻止了苏丽帮他找镜片，催促她赶紧回房休息，“你明天电话周珂博士，如果他答辩结束了就请他马上过来签约上班，还有那个硕士也叫来，我们APP项目开发暂时还不能停。”

说完，他蹙眉去厨房清洗茶杯。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戴眼镜了。

第二天，苏丽电话周珂询问他近况，得知他刚刚完成答辩，便向他转述了江总的话。周珂很高兴，很快乘地铁来美欣体检中心与苏丽他们会合。

王主任从体检中心拿了50份肺部影像CT，帮江一霆测试他们研发的算法模型，结果准确率为52%。

江一霆向王主任请教了自己的疑惑。

王主任沉吟半晌，答道：“我对你们的研发不了解，但我知道，不要说不同国家采用的标注标准不一样，就是在上海，不同医院采用的标注也没有统一规定。而且据我所知，国内医院在用的CT机型有近百种，就算同一个厂家生产的设备，也有设备更新问题，这些是不是都会影响你们研发的产品？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江一霆带领苏丽和周珂驱车去杭州找肖主任。

肖主任也拿出50份肺部影像CT，帮江一霆测试模型，准确率为41.7%。

王主任和肖主任两边近似的测试结果，再一次让江一霆感到失望。

江一霆请教了肖主任一些医学问题。

肖主任解释道：“影像数据的采集设备因机型各异，参数、质控不同，可能会影响你们研发的AI模型的临床运用。记住，只有临床认可，你们的研发才有意义。所以我建议，你们采用的影像数据最好来自国内三甲医院，因为三甲医院的数据质量最高。还有，肺部结节检出，使用的是薄层高分辨CT，而不是厚层数据......”

苏丽把王主任和肖主任的讲话都认真记录下来，他们这些常年战斗在第一线医学专家，就算不清楚医腾研发的人工智能产品，但他们从医学角度讲的关键问题，对医腾产品开发和优化具有指导意义。

谢过肖主任后，江一霆三人开车返回上海。

因为公司目前没有正式的办公地点，三人便集中在江一霆宿舍办公。

江一霆和周珂博士就今天王主任和肖主任提的建议，激烈地讨论起来。

苏丽给有合作意向的四川XX三甲医院的院办助理电话，问他院长从美国访学回国了吗？

助理说，院长回来了，但他们医院目前刚和另外一家医院合并，院长正忙着处理合并后的各项工作，暂时没时间和医腾谈合作。助理又说，等合并后的各项工作趋于稳定后，他会联系医腾的。

苏丽向江一霆汇报了四川医院的情况后，立即着手为周珂博士准备劳动合同。

她仔细检查公司合同，确定合同里有保密要求，也有竞业禁止条款，如果员工离职的话，也有竞业限制及补偿金规定。

周珂和江一霆签字后，苏丽盖上医腾科技的大红公章，把其中一份劳动合同交给周珂。

从今天起，周珂就是医腾科技的技术总监，试用期1个月。至于配股问题，要看他在医腾科技的贡献和忠诚度，具体考核由总经理江一霆负责。

江一霆带领周珂和苏丽将公司开发的算法模型，从头到尾重新仔细梳理了一遍，忙了好几天才完成。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算法框架和步骤没有问题。

结合模型检测结果，以及王主任和肖主任的建议，江一霆决定为了提高模型的准确性和鲁棒性，医腾科技需要再次启动市场开拓，第一期至少要拿下5家三甲医院，为模型构建和训练提供优质数据。

江一霆给大家布置了任务：他自己负责市场拓展和融资，周博士用合作单位某二甲医院提供的国内数据开发模型，苏丽和赵磊负责APP开发，为公司发展提供资金。

虽然模型框架已初步完成，但距离正式商业化还差很远。

市场拓展这一块，由于涉及病人隐私以及医疗行业对医腾专业度不认可，导致医腾想和三甲医院建立合作关系，依然困难重重。

苏丽告诉周博士前期市场拓展的种种遭遇，还有江总去年面谈了50多家医院，才终于签下一家二甲医院的惨烈和悲壮。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能依稀看到前方的光明，但眼前道路上的险阻何止千万？

医腾前途未卜。

晚上，江一霆三人聚在一起吃晚饭，算是为接下来要打的各种硬仗鼓气。

前途是光明的，但困难也很多，大家要彼此鼓励，互相支持。

晚饭后，大家各自回宿舍。

苏丽在次卧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搬回去。

江一霆站在门口婉言挽留道：“其实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反正空着我们一样会付钱的。”

苏丽果断回绝道：“那哪行啊？这是公司租赁的办公场地和总经理宿舍，我就一小助理，还是回自己宿舍的好。”

江一霆再次挽留道：“大家住在一起几个月彼此都适应了，工作交流也方便，你说是吧？”

苏丽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事，手机联系也方便啊。”

江一霆见挽留不住，只好随她。

很长时间没看到朱飞飞和刘惠了，苏丽拖着简单的行李兴冲冲地回到自己宿舍，却发现它早已被刘惠鸠占鹊巢了。

朱飞飞关心地责备道：“丽丽啊，我们联系了你很多次，你的手机总是关机状态，真是急死我们了！闭关修炼前，你怎么就忘了告诉我江一霆的宿舍地址呢？害得我和阿惠为你着急啊。我们倒不是担心江一霆虐待你，我们担心……担心你给我们抱个小宝宝回来。”

苏丽羞得一张脸儿通红，假装啐了一口朱飞飞，捏她的脸：“不害臊！”

刘惠歉意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哈，联系不上你，我就自作主张搬进你宿舍了。”

嘴上说不好意思，但苏丽发现她脸上不仅毫无愧色，相反，还理直气壮得很。

朱飞飞嫌弃地推苏丽出门：“去去去！你个野孩子，反正和江一霆住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赶紧搬过去！今晚不许跟我们挤！我可是一个人睡大床睡惯了，不喜欢有人跟我抢地盘！”

刘惠急忙把她早已替苏丽整理好的行李箱塞进她手里，不客气地推着她往外走：“明天周末请你吃饭，今晚不留，byebye！”

苏丽回宿舍连沙发都没坐上，水也没喝一口，就被两个闺蜜热情地轰了出来。

走投无路了。

苏丽只好拉着行李箱，硬着头皮回去投靠江一霆。

刚才她收拾行李准备搬走时，江一霆反复挽留，她却态度坚决地想离开。

这下好了，现在要厚着脸皮请他收留，真是尴尬死了。

江一霆刚洗了澡，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头。他没穿衣服，腰上围了一条白浴巾，露出紧致结实的肌肉。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江一霆，真的很man，很诱人。

苏丽却无心欣赏。

无家可归的焦虑抵消了男人健硕身材对她的诱惑。

苏丽眨巴了几下眼睛，嘴巴蠕动了几下硬是没发出声来，只好故意把行李箱使劲往身前拽了一下，让它们站在江一霆面前“说话”。

其实，一路上她想了很多理由，但等她面对江一霆这一刻时，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把行李箱拖到前面后，她侧身用手遮挡着眼睛，透过指间缝偷窥江一霆的反应。

主动离开，现在又灰溜溜地回来，她感觉自己像个老赖。

他该不会认为她舍不得离开他吧？

江一霆挑眉，眼眸含着笑，静静地看着她。

“我......以前的宿舍有人了，我......”她艰难地开口解释道。

面对苏丽的狼狈和尴尬，江一霆勾着嘴角，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没请她进屋，也没拒绝她。

大门开着。

苏丽哪里还有心思去细究江一霆的表情有什么深意，见他转身进屋了，赶紧拉着两箱行李“哧溜”一声，熟门熟路地钻进了次卧。

以前她住江一霆宿舍，是为了工作方便。

苏丽和江一霆都是那种，把医腾的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大家住在一起废寝忘食地搞研发，有问题马上当面展开讨论，而不是电话来电话去，半天说不清楚。同时，宿舍就是办公室，也节省了大家从宿舍到办公场所来回走动的时间……总之，大家都一门心思搞科研，怎么省事就怎么来，根本没考虑什么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有什么不方便，也不在乎周围人会有什么想法。

但现在不同了。

算法模型的技术框架已基本成型，技术总监周珂也已到位。照理说，现在不需要苏丽像以前那样和江一霆住在一起讨论问题，也不需要她熬通宵加班加点地工作。正因为如此，苏丽现在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需要继续“赖”在江一霆宿舍不走。

苏丽把自己宿舍被刘惠霸占的原因，归结到她们联系不到自己——她的手机呢？

她记得，闭关前她和江一霆的手机是她亲手放在电视柜抽屉里的。后来江一霆打扫房间动过，他也说不清楚把它们重新放哪儿了。她和江一霆搭建了算法模型后，紧跟着忙测试，也没时间找手机的事。

好吧，苏丽打算通过打扫房间卫生的方式找到两人的手机。她会彻底地把房间每个角落都扫一遍，搜一遍，不信找不到它们。

苏丽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用吸尘器吸尘，抹桌子板凳，洗抽水马桶，清洗浴缸，整理书橱……听到外面打扫卫生的声音，江一霆穿好衣服，也出来帮忙。

苏丽见江一霆脸上神色凝重，知道他心里挂着公司业务停滞不前的事——领头羊不是那么好当的。

两人默默地扫除，苏丽在书橱整理书籍时，终于在角落处找到了她和江一霆的手机。

江一霆见苏丽浑身是汗，接过手机后关切地看着她，低声道：“你回房休息，后面的扫除我来做。”

“嗯——”苏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环顾四周，发现整个房屋打扫得差不多了，便拿着手机往次卧走，还不忘回头叮嘱江一霆，“江总，你明天要和郝川谈融资，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江一霆看着苏丽的背影，默默道：“晚安，苏丽。”

苏丽回到自己宿舍，躺床上，打开手机，里面的短信、订阅像洪水一样奔涌而出。

她先看了来自父母的信息，还好，爸爸妈妈身体还好，因为苏丽快半年没联系他们，两位老人有些担心，老妈还留了条语言，说研发不出来就算了，别熬夜熬坏了身体。

快11点了，苏丽知道父母早就睡了，打算明天一早联系他们报个平安。

苏丽点开温少勋的留言，上面显示温少勋和姚莉春节结婚了，苏丽心里有些惆怅，她看着照片里的温少勋和姚莉穿着红色喜庆的婚礼服，脸色喜气洋洋。温少勋长胖了一圈，完全是一个幸福的居家好男人样子，一个宠爱老婆的暖男。

苏丽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感觉温少勋和她在一起时，从来没有笑得如此开心。

温少勋做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娶了姚莉，他选择和这个叫姚莉的女子组建家庭，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温少勋再也不是她的少勋哥哥了，他现在是姚莉的少勋哥哥。

苏丽打算明天电话温少勋，向他表达自己没有出席他婚礼的歉意，并真诚祝福他和姚莉。

“砰砰砰”！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这个点除了江一霆外还会是谁？但他从来不会如此鲁莽呀。

苏丽打开宿舍门，见江一霆拉着行李箱站在自己门外，脸色很难看，眼眶还红红的。

苏丽心里咯噔一下，忐忑地问道：“江总，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