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抓住机会

老板不在公司，苏丽便利用上班时间偷偷翘班，去了一趟园区附近的美欣体检中心。该中心负责人王主任和江一霆关系很好，有意和医腾合作。

苏丽找到王主任，请他帮忙查看一下她姑妈的肺部CT，王主任让她3天后来取诊断结果。

苏丽去深圳参加展会前，刘惠带朱飞飞去美容美发中心改造形象。苏丽回上海后发现飞飞居然还是老样子，便好奇地问她是怎么回事？

朱飞飞扒拉了两下短发，噘嘴不高兴地答道：“哥们说做人最开心的事，就是做自己，不要在意别人怎么想。他说我以前的样子挺好，真实，朴素，率真，也正是因为这些才和他有缘成了好哥们。”

苏丽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完了，一旦进入“哥们”这个坑，角色固定，以后很难再做恋人了，便问道：“飞飞，那你呢？你喜欢阿惠给你弄的新形象吗？”

飞飞低头想了沉默了几秒，抬头有点迷茫地说道：“最开始的确有些不自在，感觉好像不是自己。你想想，我平时都是健步如飞，突然穿一双高跟鞋，走路时感觉像裹了脚的老太。我从周围路人的眼神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样子有点奇怪。可是我喜欢，以前的样子我喜欢，阿惠带我做的新改变，我也喜欢。丽丽，就像你说的，喝惯了茶，也可以尝试喝喝咖啡，吃了很多火锅烧烤，也可以尝尝清汤挂面皮蛋瘦肉粥。”

苏丽：“既然你喜欢，就按照你的想法生活呗。宋江南不是说了吗，做自己最开心，不要在意别人怎么想。”

飞飞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算了吧，哥们不喜欢。对了，丽丽你不会真的看烦了二师兄老土的旧模样吧？”

苏丽揉了揉朱飞飞的短发，笑道：“怎么会？！二师兄喜欢的，丽丽就喜欢。”

朱飞飞感动地抱着苏丽，化身柠檬精：“真不想温少勋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妒忌他，呜呜呜~~~丽丽永远都是飞飞的好室友，好闺蜜，永远都是。”

苏丽没有再劝朱飞飞，后来见她仍旧和她的好哥们宋江南下班后打游戏、吃饭看电影或者去体育馆打篮球，日子过得跟以前一样，简单快乐。

倒是刘惠的男友又换了，这回是一高高大大的眼镜男，皮肤白皙，毛发微卷，眼神有点羞涩，明显是小奶狗一枚，和刘惠整天甜腻得不行。

王主任的助理通知苏丽去取CT报告。

苏丽拿到报告一看，姑妈肺部居然有两个3mm的结节——这是家乡小医院没有发现的。王主任说，如果检查没有发现其他不良症状，不要紧张，只需定期复查即可。

苏丽将王主任的话和读片结果电话告诉父母，然后将CT片快递回老家。

“六一”儿童节是苏丽生日，今年正好是周六。

温少勋近2个月来加班加点疯狂地做项目，终于积攒了5千多元加班费，给苏丽买了条铂金项链，项链上坠有一个可爱的小葫芦，谐音“福禄”，寓意“富贵吉祥”。

为了给女友惊喜，温少勋只字不提加班买礼物的事。他准备周五下班后直接到女友宿舍，先亲自给她做一桌丰盛的晚餐，周日晚上再带她去看她爱豆Summer的演唱会——Summer是今年最红的歌手，她的全球巡演上海站正好安排在明天晚上。狂热的粉丝太多，温少勋托了几重关系，又花了点高价，才终于买到两张票。虽说位置不太好，但总算能让女友近距离听她爱豆唱歌。

只要苏丽高兴，他辛苦一点都值得。

温少勋准时下班，急急忙忙开车去苏丽宿舍附近的商业区，买了盒生日蛋糕，又去超市买了猪蹄和一些蔬菜，外加一些姜葱蒜花椒桂皮等做干锅的调料，采购完后拎着几大包来到女友宿舍。

宿舍没人。

温少勋拿出手机准备给女友电话，发现半小时前苏丽曾电话他，他当时在超市采购没听见。除了电话外，苏丽还给他发了条短信，说久未露面的老板突然到公司，邀请公司全体员工聚餐，让温少勋晚饭不要等她。

怎么会这样？

生日惊喜泡汤了，不过，晚上12点前送项链、送祝福，应该没问题。

温少勋电话苏丽，却被告知对方已关机。他猜想也许苏丽手机没电了，也许她老板利用今晚聚餐讨论公司重要问题，要求员工关闭手机。

创业型公司嘛，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突发状况紧急召开会议。

温少勋没再继续纠结苏丽不能回家吃晚饭的事，他把买好的猪蹄放冰箱，准备明天给女友做麻辣香猪蹄，今晚他一个人就洗一把蔬菜，下点挂面，简单凑合一顿算了。

接到江一霆聚餐的指令后，苏丽租了辆中巴，带领全公司十来名职员赶到老板指定的某饭庄。

酒桌上，江一霆举起酒杯道：“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重要事和你们协商。首先，我敬大家一杯！感谢你们的努力和付出，让医腾科技从无到有，茁壮成长。”

见老板神色凝重，大家喝了酒水，都不敢吭声，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江一霆：“接下来，我想把我个人对医腾科技发展的一些考虑跟大家聊聊。这几天，我把医腾科技的发展方向做了重大调整，因为这个调整，目前正在做的网站将全部停止，医腾要改做AI医疗软件。”

消息来得太突然，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声询问身边同事。

技术组长小周问道：“江总，为什么要突然改做AI医疗软件？”

江一霆解释道：“医腾的创业资金，是我去年春节前拿到的500万元天使投资。我当时选择创业，一是因为原工作单位被对手收购，如果继续留下来的话，面临着和新老板经营理念不同的矛盾，这是其一。其二，去年是医疗互联网大爆发的一年，涌现出一大批像医腾这样的科创企业，融资环境非常宽松，也就是时下大家说的那种人傻钱多速来。”

员工笑。

江一霆：“我当时就想先上车再买票，先把公司做起来，再慢慢完善细节问题，所以对创业考虑得并不是特别成熟。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互联网产品有两个特点，标准化和高频率，比如外卖和打车，这方面的几个龙头企业大家每天都在用，应该都很熟。这些企业有了互联网技术如虎添翼，发展得非常好。与外卖和打车相比，医疗行为是低频、非标准化，无法像传统互联网产品那样，为我们提供爆发性增长机会。当然，你可以说我不涉及医疗，比如只做药品物流，我们的网站不连接医院，而是连接药店和消费者，是不是就做成了互联网产品了？很抱歉，我没打算做快递物流这一块。

“我先给大家描述一下，医腾转型要做的医疗软件有什么作用？这种医疗软件能自动读取医疗影像，并能出具准确的诊断报告，速度快，准确率高。听上去产品不错是不是？那这样的产品有没有市场呢？这就涉及到我为什么要打算把医腾的未来发展，放到医疗影像这个领域上。借助苏总助查阅的资料，全国放射科医生总数不到20万，但每年等待体检的病患者达到75.4亿次。影像数据年增长率约为30%，但放射科医生的年增长率仅为4%，而培养一名能独当一面的影像诊断医生需要10年左右时间。这里面供需存在巨大的矛盾，就是我们的市场机会。我不是说医腾不能做寻医问诊类网站，更不是说这类企业在市场上没有机会，医腾只是作为寻医问诊市场的追随者，自身没有优势，太过弱小，再加上目前资本寒冬，我们融资失败，熬不过去了。真的，我们和苏总助前几天一起见了很多投资者，我们极力挽救医腾目前的业务，但很遗憾，我们融资失败了。苏总助你说是吧？”

苏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知道他想辞退员工，又担心大家闹上劳动仲裁找医腾麻烦，便拉她来作证，无法就是想让她向大家说明一下，他是如何如何想法设法竭尽全力地挽救医腾现在的业务，挽救大家的“饭碗”。

在这个时间点站出来替江总和医腾说话的人，必须得做好被员工臭骂的心理准备。

被江一霆点名后，所有员工齐刷刷地看向苏丽。

苏丽早已打定主意加入转型后的医腾，现在顶着被员工骂的危险，趁机表忠诚支持一下江一霆，让他欠她一个人情，岂不是很好？

把风险变成机会。

苏丽立即附和道：“嗯，我和江总前几天一起见了很多投资机构，正如江总刚才讲的那样，目前是资本寒冬，再加上我们医腾创业时间短，没有什么竞争优势，很难在资本市场分到一杯羹。当然最大问题是，融资失败，账上现金流流快山穷水尽了，继续做寻医问诊网站实在撑不下去了。”

尽量重复江一霆的观点，千万不要有自己的想法，这样既和江一霆站在同一个战壕，又不至于太得罪员工。

江一霆：“医腾想做AI医疗软件，但目前的困难是：做那一方面的医疗软件？儿科？妇科？心肺？骨科？医学分类太细，我现在也很迷茫。还有如何开发这种医疗软件？我只知道大致的方向，用人工智能算法建模，我们需要精通AI算法的人才。当然，我们目前最大的困难是资金，网站没融到资，医疗软件开发在我脑袋里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目前市场上还没有同类产品，没有任何参考，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要靠我们自己摸索，这段时间医腾将会很穷很穷！所以，今天把大家叫过来，一是感谢，二是讲讲医腾的转型，如果大家精通AI算法，可以留下来，或者你们有朋友精通这一块的也可以推荐，谢谢大家！今天请大家来聚餐，算是在一起吃个散伙饭，我江一霆感谢大家在医腾的奉献。”

说完，江一霆站起身来，给自己斟上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员工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苏丽听见有人小声说，随意辞退员工要赔钱的，但大部分员工神色凝重，有些员工还有点难过。

毕竟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奋斗了差不多半年时光，把一个公司从无到有建立起来，他们为此付出了很多心血，医腾也给他们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听了江一霆那番讲话，苏丽心里暗暗赞叹，从事人事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江一霆刚才那番教科书级别的劝退：第一，由身为总助的她作证，说明江一霆已经想尽一切办法融资，但很不幸，因为资本寒冬，融资失败；第二，在接下来的日子，医腾将会“很穷很穷”，如果你继续留在医腾，很有可能会努力工作但领不到工资，如要抱怨请提前辞职；第三，我们需要的是精通人工智能的人才，而在座的……你们自己品哈；第四，以后医腾要开发什么医疗软件，怎么开发那种软件，他很迷茫，所以医腾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有可能摸着石头过河，探索，失败，再失败，然后不停地失败——这样穷且悲惨的工作，你还要继续留下来吗？

技术负责人小周：“江总，我想感谢医腾！在这里工作半年，得到您很多指导和关照，我干了这杯酒，大家随意。”

有好几位技术人员纷纷站起身来，和小周一起举杯敬酒。

江一霆接着说道：“从明天起以大家不用上班，可以出去去找工作了，我们医腾会为你们支付2个月的工资，这一部分薪资由我个人支付。就算你们后天周一就找到了工作，领2个月工资的承诺不变。”

这一招果然管用。

员工鼓掌。

都是年轻人，公司创业期间大家的关系像兄弟姐妹，很融洽。公司在融资失败的情况下，仍然慷慨提供2个月工资，大家觉得老板还是有人情味的。

苏丽暗骂，有这一招收买人心的办法，干嘛不放在前面说？

有人笑道：“谢谢江总，可惜我不精通AI算法，否则我真想继续留在医腾工作，和江总苏总一起干！”

苏丽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自学过算法，但谈不上精通，按江一霆刚才的说法，她也在劝退之列啊。

苏丽起初因为找工作不顺利，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来医腾看看。按原计划，如果她发现江一霆创业有可能失败，会立马拍屁股走人。现在医腾虽然找对了方向，但因为市场上还没有人做这种医疗软件，而江一霆在这方面毫无经验，估计失败的可能性会更大吧？

不过，就算现在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她也要钻天涉海想办法留下来。

因为医腾找的这个新方向，市场需求巨大，苏丽记得当时在深圳酒店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暴走了好几圈，才终于平复下了内心那暴风骤雨般激动的心情。

医腾是这个新领域的发现者和开拓者，创业之初一定会充满艰难万险，但万一成功了呢？

那就是千亿万亿级别的市场啊，苏丽同学！哪怕医腾只有1%的机会成功，她也要紧紧抓住机会不放手！

员工的离职由她来处理，那她一定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这段时间得想办法和江一霆搞好关系，想尽一切办法留下来！

让自己1个月内尽快精通算法？

难。

医腾目前最困难的是开发产品，还有……当然是资金！

对，自己不是还有50万元嫁妆吗？

给江一霆来个雪中送炭，让他必须留下她。呵呵，他现在正处于焦头烂额找资金的关键时刻，怎么可能拒绝50万元呢？

对，拿50万元资金，砸晕他！

苏丽高兴得猛地拍了桌子一掌。

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静了下来。

空气突然凝固了。

所有同事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

公司经营不下去，员工被迫离职，这是多么艰难痛苦的时刻，而她却……苏丽立即佯装沮丧，大声叹了口气，说道：“这几个月和大家相处很融洽，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顺利找到工作！”

说完，苏丽豪迈地喝了一杯啤酒。

江一霆微眯双眼打量着苏丽，不知她在搞什么鬼。

刚才她喜形于色的样子，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