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之父”逆袭传奇

很多人知道电话的发明人是贝尔，但少有人知道世界上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无线电话、现代社会人手一部的手机是出自谁的创造之手？更少有人知道这个移动通信时代的开创者，曾与那个无线电通信飞速发展的时代有着何种交集？他个人的命运又有着怎样的跌宕起伏。这个被《经济学人》称之为“手机之父”、现代手机发展史无法绕开的人——马丁·库帕，一直被尘封在历史的滚滚浪涛之中。

1928年，库帕出生在美国芝加哥一个平凡的家庭。他的命运和同时代的青少年一样，一度背负着来自国家的沉重压力——在库帕出生后一年，1929年美国的经济进入大萧条。这场经济大衰退冲击了无数美国的中低收入家庭，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他们毫无还击之力。库帕的家庭亦不例外。

少年时的库帕过得并不富足，虽然不用挨饿受冻，但也只能靠父母微薄的薪酬节食缩衣地生活。直到上大学，他的家庭经济环境也并没有得到较大改善。为了支付伊利诺伊州理工大学的学费，库帕加入了预备役军官训练营，在一艘海军驱逐舰服役。彼时，正值朝鲜战争爆发。20出头的库帕不得不跟着服役的队伍加入战斗。

从个人的命运轨迹来看，在海军服役的经历让从小就热爱无线电的库帕有机会以一个战士的身份，在前线更为深刻地认识到无线通信的重要性，并了解到军用通信技术的发达。

于是，从海军退役后，库帕迫不及待地加入了位于美国的全球电信业巨头AT&T（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这家公司前身就是由电话发明人贝尔于1877年创建的美国贝尔电话公司，该公司长期垄断美国长途和本地电话市场。实际上，早在1938年，贝尔实验室就为美国军方制造了世界上第一部“移动电话”手机，其形状类似于后来的大哥大，但铁质的机身更加笨重，至于应用范围和性能已经不得而知。

不过，当时的库帕并没有进入这家公司最拳头的部门，只是在子公司Teletype找了份工作。而AT&T最为强大的部门，其子公司贝尔电话实验室才是库帕的首选。

贝尔电话实验室对于通信行业而言，是推动通信历史发展“神”一般的存在。在这个实验室里，共有11位科学家获得诺贝尔奖、4位获得了图灵奖，也是在这家实验室里，科学家制造出了第一个晶体管，有了它现代手机才得以诞生，此外还有激光、太阳能，甚至世界上第一颗通信卫星Telstar1发射成功且首次跨大西洋电视直播，也是出自该实验室之手。可以说，这家机构奠定了我们现代通信生活的技术基础。

为了拿到贝尔电话实验室的offer（职位），库帕曾付出过不少努力。他曾尝试直接向他的偶像、贝尔电话实验室彼时的无线通信相关团队负责人尤尔·恩格尔（Joel Engle）表示，期望能够给予自己一个通融的机会。但尤尔·恩格尔以其毫无无线电工作履历为由，将库帕无情拒绝。毕竟当时掌握了世界最先进通信研发技术的公司，怎么能接纳一个初出茅庐的“嫩头青”呢？

和不少孤胆英雄的故事一样，库帕虽然与这次机会失之交臂，却给尤尔·恩格尔留下了一句话：“终有一天，您会正眼看我的！”可离开一流的研发团队，一个大学毕业的小伙子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但库帕是认真的。他将在未来的20年里用他的坚韧和奋斗，让这句话成为现实。这种快意恩仇的背后，是一个年轻人的执着与自信。

在Teletype短暂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库帕明白，这不是他想要的。如果一直在Teletype，他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1954年，库帕迎来了他人生最为重要的一次选择，他加入了AT&T未来的竞争对手——摩托罗拉公司。

当时，摩托罗拉公司相较起AT&T公司，犹如蚍蜉和大树。但是，在所有的英雄故事中，无畏的少年永远敢于向巨人挥动长剑，他们只要有一个机会，就能快速成长起来。

摩托罗拉公司是在库帕出生的同一年（1928年）创立的。这或许是一种命运的巧合。最开始，摩托罗拉公司还叫作加尔文制造公司，初代产品是供家庭使用的电池代用器。但20世纪30年代前后，正是利用铜线实现有线通信、利用短波实现远距无线通信、国际通信的建设和应用快速发展的时期。很快，加尔文制造公司的主业开始向这方面转型。

1930年，加尔文制造公司研发制造了第一台汽车收音机并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与此同时Motorola品牌第一次建立。其后，公司不断深入无线通信的终端研发制造之中。没有公开资料显示，库帕在服役期间是否接触过摩托罗拉公司的产品，但二战期间，摩托罗拉公司通过和美国陆军部签订合约、协助其研发无线通信工具，已经以专业通信终端制造商的形象进入大众视野。1941年，摩托罗拉公司研发出了第一款跨时代产品SCR-300，必须由一个人身背重达16公斤的天线和电台才得以通话，这成为二战时前沿阵地的标志，至今仍是电影中美国通信大兵最经典的形象。

这为第一部手机的诞生埋下了伏笔。

让我们再次回到1954年，库帕加入摩托罗拉公司之后，并没有放弃学业。他或许还记得被恩格尔拒绝时的难过，但此时他拥有更多的是朝着梦想之地进发时集聚的知识和能量。

1956年，库帕通过攻读夜校取得了伊利诺伊州理工大学电气工程专业的硕士学位。同时他力排众议，执意研制汽车无线电话，那是一个白色的、样式像个大脑袋一般的家伙。他反传统的设计让摩托罗拉公司的老板并不喜欢，总是唠唠叨叨地说：“这家伙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电话机。”但年轻的公司总是会给年轻人更多机会，这个不像电话机的汽车无线电话最终被研发了出来，一经问世，竟然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

库帕的能力终于得到重视。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不断被提拔。在1973年，45岁的库帕已经是摩托罗拉公司通信系统部门总经理。

这时，他终于有了可以与尤尔·恩格尔较量一番的基础，也有了带领摩托罗拉公司在个人通信终端研发上，向AT&T公司这个巨人举起长剑的机会。

实际上，20世纪70年代初，AT&T公司及其贝尔电话实验室曾游说负责管理无线电波的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授予其专用于无线电频谱的许可。在AT&T公司的这个动作背后，蕴藏着野心勃勃的战略。因为这些频谱一旦率先到手，AT&T公司将再度获得“先机”。届时，已经垄断了电报电话行业的AT&T将继续稳坐电信老大之位。

1973年，AT&T公司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技术发展不容忽视。即AT&T公司发明了一个新概念，叫“蜂窝通信”(cellular communications)。所谓的蜂窝通信，就是采用蜂窝状的无线组网方式，在终端和网络设备之间通过无线通道连接，进而实现用户在运动中可相互通信。虽然当时蜂窝移动通信系统尚未成型，但这个概念的提出，让无线电话、“手机”有了实现应用的技术理论基础。

对于商业对手的动向，在摩托罗拉公司负责通信业务的库帕很快作出反应。库帕认为，如果他的团队能够制造出一种便携式设备并证明它是有效的，那么摩托罗拉公司就可以说服联邦通信委员会不要让AT&T公司垄断无线电频谱。

他在公司备忘录中写道：“我们必须做一些引人注目的事情。”

更进一步，库帕还指出了AT&T公司的战略失误。库帕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这样说过：“AT&T认为人们需要的蜂窝通信只是‘车载通信’，我们非常质疑这个结论。我们知道，人们并不希望和汽车、房子、办公室说话，而是和人说话。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们打算发明一部蜂窝电话，向世人证明，个人通信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们相信，电话号码对应的应该是人而非地点。”而他口中的“蜂窝电话”就是现代手机的原型。这样的思路后来也验证了通信技术从1G至4G的发展思路，即解决人与人的链接。

从根本上来讲，没有及早地专注于个人移动通信终端研发，也是当时全球最大的无线电巨头、通信业老大AT&T公司错失“创造第一部手机”机会的重要原因。

而库帕制造“手机”的想法，很快得到了摩托罗拉公司战略层面的支持，甚至是“施压”。

摩托罗拉公司清楚地知道，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如果允许AT&T公司在美国市场建立移动网络并提供无线服务，那将意味着什么。库帕主导的真正意义上的个人便携式移动电话研发，就是一次摩托罗拉以大卫的姿态，向AT&T公司这一巨人的决胜出击。于是，摩托罗拉公司要求库帕及其团队在6个星期内制作出手机模型。

这是一场分秒必争的硬仗。但命运之神最终眷顾了这位20年前被贝尔电话实验室拒绝的青年，他持之以恒、永不放弃的态度让他得以在20年后，又一次来到了尤尔·恩格尔的面前。

1973年4月3日，库帕迎来了人生中值得被铭记的“高光时刻”：这一天，库帕领导的摩托罗拉公司研究团队终于推出了这款他们期待已久的作品——世界上第一部手机。在媒体的报道中，库帕走上了曼哈顿街头，用这部手机拨打了世界上第一个移动的“电话”。电话那头，并不是库帕的家人、朋友、老板，而是多年前曾经将他拒之门外的尤尔·恩格尔。

“傲娇”的库帕对毫不知情的尤尔说，他所接听的这个电话是用一个真正的移动电话拨叫的。

库帕后来回忆，当他说完之后，手机那头是一片沉默，“虽然他已经保持了相当的礼貌，但我还是听到了听筒那头的咬牙切齿。”当然，后来的恩格尔也透露过他接到库帕电话时的心情，也不知道他是否记得当年库帕告诉他的那句话：“终有一天，您会正眼看我的！”

库帕当时手上拿的，正是世界上第一部推向民用的手机DynaTAC的原型机。这部手机的诞生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人类已经可以实现跨区域的、即时无线的通信了。

其实，很多人不明白为何初代手机形状硕大且缺乏设计感，导致其被称为“砖头机”的原因。但故事说到这里，或许有的读者已经明白了。在一场以时间决定胜负的商战中，谁先把东西做出来，谁就是胜者。第一代“大哥大”的模样，其实是商业竞争导致的。

“第一部手机的外形其实是从5个工业设计小组的方案竞争中产生的，我们最终选择了其中最简单的一个方案。”库帕在回忆第一部手机的研发时如此提及，“其实原本的设计很小巧，只不过电子系统工程师要把上百个零部件塞进去，最后（制造出来）的手机是原方案的5倍大，也重得多。可是，手机真正投入市场是在10年之后，而它的基础设计流行了差不多15年。”

高晓松说历史是精子，牺牲亿万才有一个活到今天。就像AT&T公司，强大如它也没能将“制造出第一部手机”的丰功写入自己的历史。然而，当我们回顾事物的发展时，我们会发现，时代前行的潮流虽然裹挟了无数人，但只要有那一朵朵被激荡起来的浪花，它就将闪烁着人物与时代相互辉映的夺目光彩。

第一部手机的诞生，历经了无线通信需求快速增长的时代，孕育了行业巨头AT&T公司以及无数诸如摩托罗拉公司一样的年轻公司。这些资本的流动支撑了通信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为那些有志于移动通信技术的人们，提供了可以生根发芽的土壤。最终，会有一位英雄，站在那片土地上，披荆斩棘，迎接预示新时代到来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