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告发
法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法官瞥了一眼左上方的国王,先行开口,“安提诺米阁下,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拉赫特轻咳一声,“蔷薇确实是我族纹章不错,可也没有规定其他人禁止使用。据我所知,安都闻名的凡森餐厅便是使用的蔷薇纹章。”
可它只是运用蔷薇作为招牌的装饰而已。已有人在心里腹诽。
“而且,不可排除冒用、栽赃的可能性不是么?那群商人可能认为我安提诺米家的名声好用,便自作主张。”
这倒是有理。法官也认为光凭一张图纸所能判定的事情太少。“安德鲁先生,您还有其他指证的证据吗?”
安德鲁皱着眉,仔细思索着。“可能还有一件。”
“一件证物吗?”
“是。商队里的一位老人曾赠予我一个瓶子,说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打开。”
瓶子?
菲奥娜与黎麦尔同时皱眉。菲奥娜坐在法庭的另一侧,朝黎麦尔眼神示意。
怎么回事?他们为安德鲁准备的证物不是刻有蔷薇纹章的匕首吗?为什么会是一个瓶子?
罗兰也微微抬头,眼神扫过与他同谋的二人。
“对方给你的瓶子在哪里?”
“一直被我挂在脖子上。因为我以为它是可以保命的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黎麦尔很难不在意,运筹帷幄的自信从他脸上退去。在最初见到安德鲁时,他脖子上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而后,安德鲁换了一身衣服,他就更发现不了对方藏着的东西了。
当着众人的面,安德鲁解开自己的衣领,拉着线将瓶子给扯了出来。
那的的确确是一个瓶子。不过它很小,只有拇指一半大小,也难怪在场许多人都没有发现证人脖子上挂了一个东西。
瓶子本身没什么特别的。法官将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一开始他还板着一张威严的脸。可当他将瓶子对着光线时,蓦然变了脸色。
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他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急忙握紧瓶子。
“理查德大人?”罗兰小声提醒。
法官吞了一口唾沫,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安德鲁先生,这……真是商队的人赠送给您的?”
“是。”
“是谁?”法官厉声质问。
“他可曾赠予别人同样的瓶子?”
是什么东西能让身经百战的理查德法官大惊失色?
庭下的贵族互相催促着问话,可谁都不愿第一个提起。这时,拉赫特第一个问,“请问阁下,证人提交的证物究竟是什么?”
法官先是握紧了手,又慢慢地将松开,将证物公示。“诸位,它不是普通的瓶子。”
“请看。”法官走下台阶,手拿着证物让其暴露于光线下。
距离较近的几位也看清了瓶上的奥妙。它底部边缘竟然在隐隐发光。
金与银的线条极其细小、黯淡,让人很难抓住。若不是法官特意转了几圈,他们只会认为自己眼花了。
“这种瓶子,是由特殊的制法制成,也只有阿尔贝托可以制造。”
黎麦尔沉声道,“理查德阁下,您可看清楚了?您确定是阿尔贝托的东西?”
“不错。而且我几乎可以确定,瓶子里装的是神水!”
刚还凑过去观察证物的人顿时后仰,生怕法官手一抖,害瓶子摔碎。
神水。那是只要沾上就有极大可能变成怪物的东西。
国王陛下透过黑纱对他的骑士吩咐几句。容貌俊美的骑士一行礼,便闯入法庭中央,向法官伸手讨要证物。
国王陛下打开瓶子,也不知他如何辨别的,只对着骑士微微点头。
骑士立刻说道,“经陛下确认,里面是神水无疑。”
满座哗然。贵族们再也顾不上风度,悄悄讨论着。
“阿尔贝托的神水为什么会在一个平民身上?”
“是谁将神水带了出去?”
“难道他们购买索伦森人真是为了神水实验?”
“神水不是被阿尔贝托监管着吗?”
“你忘了近年来源源不断的伪神水事件了?”
庄重严肃的法庭炸开了锅。
“肃静!”法官大喊。
“安德鲁先生,那个赠予你神水的人可有说其他什么?你可曾看到对方的样貌?”
所有人都立起耳朵,害怕错过一个字。
如今安德鲁反倒是与法庭格格不入的人。他向法官描述道,“他是一位老人。大约是八九十岁的相貌。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还留着胡须。可他的脸色却很好,力气也很大,走路非常稳重,一点也不像垂暮的老人。哦,对了。他还拄着一柄剑。”
“剑?”
“对。因为好奇,我就跟他多聊了几句。我问他为什么不拄拐杖而拄剑。他说因为剑是他的友人。”
法官脸色很难看,像是吃饭吃到了苍蝇。他嘴巴一张一合,艰难地推进裁决,“他是不是……他的脸上是否有一道自右上往左下,跨越整张脸的疤?”
安德鲁慢慢点头。“是。”
“陛下!”法官直接扭头望向国王陛下。他也是上了岁数的,罗兰能听到他骨骼的咔嚓声。
或许认为视线及话语的分量不够,法官还快步走到国王陛下座山,骑士竖起剑令他保持距离。
“此事非我所能处理。请陛下定夺。”
国王陛下只微微抬手,黑纱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怒。“不要慌张。一切按协议照办便是。”
周围人都一脸不解,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梅塔梅尔•阿芙罗狄替众人发问,他的语调温和柔缓,仿佛在读一首诗。而实际上,梅塔梅尔就没有表露出特别的情绪。慌张、好奇都没有。
“陛下。请问安德鲁先生描述的人有什么问题?”他问。
“有很大的问题。”国王陛下宛如在回答“今天天气怎样”。
“证人描述的很像一个人。他是阿尔贝托的首领,我们斯特利尔最强的神眷者贝篱大人。”
法庭瞬间沸腾,任法官如何喊“肃静”都没有用。
平日里注重仪态的贵族们,像是被下锅的羊羔一样四处扭动头身。他们仿佛在问“谁先被下锅”,又仿佛在问“吊着它们的主人是谁”。
望着这堪称丑态的一幕,安德鲁渐渐松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