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泼水
见游雪不答,蓝生便以为游雪年轻无胆,被自己几句话就震慑住了,又加怒几分道:“游少爷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蓝衫行八年来的行事风格可不是任谁都能受得了的,今日这几匹破布你拿走也行,出了事可别找上门来,若你识相,丢下布,大家做个朋友才是活路。”
游雪含歉道:“蓝掌柜这说的什么话!几匹粗布怎扯到死路活路之上,大家相遇都是朋友,为几匹步不至于。”蓝生更加得寸进尺,本着“你让我一步,我便让你无路可走”的态度,道:“既想做朋友,便把布匹都留下,不是谁都能和我蓝衫帮做朋友。”
“和乞丐做朋友,回府不被父亲赶出家才怪。”游雪心中嘀咕着,嘴上却道:“看来朋友做不成了,那在下只能告辞了!”起身便要走。
“站住!”蓝生叫道。游雪遵命停住,只听蓝生续道:“我蓝衫行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不留下点东西,人人都道我蓝衫帮无人无威。”游雪笑问道:“留什么?货肯定留不得,再说也不是我的,要留人只怕你没有这个能耐。”蓝生抚须狂笑,似是游雪已成口中之肉。
眨眼的时间,几十人便堵住了客厅门口,蓝生神色傲慢,轻蔑道:“臭小子,毛还未长齐便学人家拜府,拜完又不送礼,真是胆大包天,最后问你一次,留不留东西?”游雪仍含笑道:“不是在下不留,实是无权留下,待下一次定会送给蓝大当家几匹粗布做为见面礼。”蓝生一听“大当家”三字便怒从心头起,这游雪竟变着法儿骂他是土匪,”大当家”不都是叫匪寇的吗。
“妈的,跪下!”当下,蓝衫帮一人抢先冲出为大当家出头,他手舞大刀,作势便要向游雪劈来,可刀还未落,却已被游雪夺了刀,众人揉眼,这是何种功夫,怎会看不清身法动作,蓝生背心冷汗骤生,知碰到了硬茬,随即让一步道:“有点本事,这朋友做得,留下几匹细步走吧!下次登门时便是我帮的朋友。”
游雪暗骂这老贼果真不把脸放在头上,这朋友竟还有这次和下次之分,还是不做的好,忙讪笑道:“朋友可不敢再做了,我家门口那乞丐一心与我家黑大哥做朋友,黑大哥不允,他还时常妄想与我黑哥共食一碗,你说这不是痴人说梦嘛!”游雪常叫二黑黑大哥,只是因为二黑鼻灵耳尖,无一次不发现他悄悄回府,心中对其颇为佩服。
蓝生盛怒,自己这乞丐的底竟又被当众揭出,虽是人尽皆知,但他又怎能允许,随即疯吼道:“给我拿下这小子!”游雪不想过多出手,转而盯着蓝生,蓝生被瞧得寒毛尽竖,转身要逃,身体突然一滞,只觉一只力大无比的手已抓住了自己的右肩,动弹不得。
那手的主人还能有谁,便是游雪,他轻微一跃已到达蓝生身后,右手一招擒拿住了对方,将其微微提起,转身道:“还打?”蓝衫帮成员都是乞丐出身,欺弱怕硬早已成了天性,忙退后几丈开外,胆小的更是奔出了十丈多远。
蓝生浑身颤抖,自觉老命不保,求饶道:“游少侠!是我狗眼不识人,看在我为这渭河百姓卖布多年的份上,饶了在下一命吧!”蓝生也曾听说书的讲过一些侠义之事,那些侠客无不是以拯救百姓为己任,当下便搬出了百信做“挡箭牌”。
游雪鼻嗅了蓝生衣物几下,眼中精芒一闪,随即将其丢下,头也不回便离店而出,身后那一双恶毒仇恨的眼睛也未得一看。
“真是晦气!还是幸苦点拿到南林城再卖。”钱清出了蓝衫行便说道,游雪不想再提及那老家伙,便将话题转到一边。
又是一番买入卖出,拿进城的东西只剩下了布匹,逛了一路,游雪知晓这渭河县城的布匹生意已被蓝衫帮垄断,再加上刚才哪一出,他更不会把布低价卖给蓝生。
将至申时,游雪终与护卫们和那两客商回了城外的马队,一路上倒也不无聊,时常有乞丐横冲直撞过来,那些乞丐满身污泥,臭气熏天,若被其触碰一下,难免衣脏留臭,可游雪与护卫又都是习武之人,不让乞丐沾身倒做得到,顺带兼顾两客商也无妨。
刚出城,游雪发觉几个身穿蓝衫的男子在后紧紧跟随,大摇大摆,毫不遮掩。护卫们也都是眼疾手快,都瞧见了,依以往的脾气,早上去抓住毒打审问一番,可游雪在首,一切当听命行事。
众人赶至马队驻扎之地十丈开外,一股奇怪的味道便冲鼻而入,略带腥气,可又不全是血的味,游雪暗道奇怪,这味道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走近马队,只见地上到处都是污水,脚印杂乱繁多,明眼人一瞧便知此处刚生了事。游雪眉头微蹙,莫非马队被袭,可此处是渭河县城边,周围便有驿馆客店,匪寇偷盗都有风险,更何况聚众打劫。
前方一胖高护卫蹑步走来,始终以袖捂住鼻口,待到游雪身边才放下袖子,露出粗犷的黑脸,说道:“头,出事了!一群臭乞丐向我们泼水。”游雪忙回道:“泼水?还是乞丐?”心中对此事已明白了七八分,护卫道:“是,好几十个乞丐,身上污泥脏秽之物,呕!”护卫作势便要吐,干呕了几下,续道:“他们说泼水是渭河县欢迎远方来客的礼俗,我们又不傻,可兄弟们嫌乞丐太脏了,连兵器都不愿碰他们,更别说身体了,贾、李两位少掌柜隔几丈远吓唬了几下,可仍有胆大的往驻地周围泼了很多,也溅到了一些人,大家顾得人太多,两位少掌柜也,现在正在那西边的河里洗澡呢。”
游雪佯装哈欠偷笑了几下,跟着护卫去找贾更贵和李迁。
几句话的时间,游雪瞧见河边有一群人在水里嬉闹,便道:“呦!兄弟们好兴致啊!把我一人丢在这毒太阳下面干晒着。”声音刚起,众人忙出水穿衣,贾、李二人便在其中。贾更贵脸上微红,尬笑道:“领头进城吃酒吃肉,我们只能在这阴沟洗洗澡了。”大家附和说笑,可游雪却倏然僵在原地,众人一惊,莫非要发火不成,只听游雪口中念念有词:“阴沟,阴,阴!”转而竟喜上眉梢,这一滞一喜着实惊住了不少人。
游雪心中雨雾骤散,随即大家相偕返回马队,休息半时辰后,马队绕过渭河县城,沿东北方向官道继续前行。
日暮,马队不知不觉中又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或横穿山谷,或斜倚山腰,又或是直跃山顶,速度越走越快,悄然中又行了三百多里。马匹渐乏,睡眼朦胧间马队长度由半里变成了快一里,游雪知晓夜深人困,不便赶路,也不催促落队的一些人,转而竟也跑到了马队后方,跟贾更贵说聊。
二人有说有笑,夜晚也不似那般无聊难熬。一阵阴寒风自西南袭来,莫名其妙的,怎就起了风,惊悚的感觉袭上马队一些人的心头。游雪嘴角上扬,手微微颤抖,他等待这一刻等了许久了,贾更贵微拉马绳向游雪靠近一点,顿觉心中舒服了许多。
游雪将腰中心刺剑摘下,递给贾更贵,道:“这个是辟邪宝物,你先带在身上,过一会我有可能要离开,出什么事你就亮剑挥动,切不可心生怯意!”贾更贵瞪眼瞧着心刺剑,不知该不该接下,可听游雪要离队孤行,这担子自己不接谁接,心中不安骤增,接过心刺剑,对游雪道:“有土匪要来了?”他知游雪警觉,定是发现了异常。
搓手蹬腿,扭身舒骨,游雪做着奇怪的动作,见贾更贵面色愈差,便坏笑道:“贾兄弟,你相信这世界有妖魔鬼怪吗?”贾更贵快速摇头否定,转而又微微点头,游雪不知其意,续道:“过会儿有东西要找我们的麻烦,你去叫今天被水淋到的兄弟聚在一起,马队先不走了,就在这山岗停下,该干嘛干嘛。”
贾更贵点头领命,对游雪的诡异行为生了怯意,竟似逃离敌手一般勒马跑开,游雪苦笑不语,见其走远了,便促马回头停在队后,口中喃喃道:“等你们好久了!”
月黑之夜,阴风阵阵,马队中起火开灶之人总是点不着火,仅有的几十把火把竟也逐渐熄灭,众人不寒而栗,惊恐不已,手搭他人肩膀便会惹得对方一阵喊叫求饶,更有人在原地打转,想将周围瞧个清楚。
待得半炷香后,山岗半点声音都无,静的出奇、诡异、吓人,贾更贵、李闯与几个被水溅到的兄弟们一起待在队伍中间,众人坐成一圈,低头无话。贾更贵将游雪的心刺剑捧在手里,心中回忆着游府十年来发生的事,愈加看不透游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