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结果
申时过了一刻,南大街又热闹了起来,可路旁的小摊小贩们仍旧打不起精神,眼睛也不往街道上看,一些摊主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在盼望着天黑回家。
史进府邸门口的老者雕像下,一群人皆身穿蓝衫簇拥着站在一个人旁边,这伙人三哥应该还认识,就是不久前向他问路的那帮人。
“大哥,这史胖子连口饭都不给,也太可恶了!”众人中最矮的男子向前方的一人抱怨道。
“我们也没有随礼,不亏!”被称作大哥的男子笑着回答道,他便是今天早些时候向三哥打听路的男子,也是南林郡渭河县蓝衫帮的帮主蓝生。
“结盟之事?”又有一人胆怯地问道。
“格局能不能长远一些,帮里乞丐是少了一些,但好歹也是县里的名门正派,难道非要投靠义乞帮?”蓝生有些气愤,自己这些小弟总是改不了一些乞丐的恶习,真是十足的烂泥扶不上墙,可他又不敢破口大骂,尤其是今天。
“史帮主说有钱大家一起分的。”被说了几句的男子有点委屈。
“这你也相信,你看这山鸣县到处都是乞丐,我们跟史胖子怎么分钱?大家眼光长远一些,虽说咋们县里常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可只要闹一次灾,我们这些帮里的元老就好过了。”蓝生安慰道,史进家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也吓坏了他。
几炷香后,蓝生好说歹说终于挽救回了蓝衫帮,要不是为了他来时给买的崭新衣服,一些弟兄都要走人了。起程回县的路上,他心里还是不安稳,万一弟兄们跟他回去就携老带幼往山鸣县逃窜,他也拦不住,看来半路要想一些办法了,实在不行把衣服先收了再说。
南大街上,今天注定不会过于平静,其它县的“乞丐”头子前脚走,史进的真正客人后脚才相继前来,身份皆都是县里的有名之士,五大户里只有贾贵一人亲自前来,柳清和白展则是掏钱打发给了来请他们的叫花子。
黄昏,史进的府邸终于喧闹了起来,先是史进出门迎接贵客,随后喇叭、唢呐的响声从院内传出,好大会儿,街上凑热闹的都以为差不多了,没等大家四散开,又是一阵悠长美妙的琴弦管乐在上空飘扬,引入遐想的乐曲让许多人纷纷驻足聆听,路过的一些破落书生也是唏嘘感叹不已。
“爷,我们来晚了,给口吃的吧!”一蓬头垢面、衣不遮体的老汉突兀出现在了史府门口,让正在听曲的人群一下又吵闹了起来,老汉背后还跟着一大家子人,有八个之多,衣服皆是破烂之极,有几个脸上还有未结疤的烂疮,有热闹看了,围观的人都开始垫脚热身,准备详细记录一番,无聊之时还能拿出来当谈资。
“没有,早干什么去了,现在里面都是贵客,不是前面那些乞丐能比的,快滚!”被称呼为爷的年轻男子凶狠地回答,男子看着不过二十岁,臂粗腰圆,下巴很长,脖子却很短,眼睛常眯着,不知道是有眼疾还是不想看面前这些人的缘故。
“爷,我们没有交够日钱,又乞讨了几个时辰,这才晚了时间,耽误了给史老爷庆贺的时间。”老汉的脸上汗水如珠,被男子又呛了几句,脸上便更加红的发紫,兴许是过于着急了。
“再说一遍,滚!”男子双手叉腰,在说滚字的时候像是腰也在跟着发力。
“爷,我们知错了,以后肯定起得再早点,一定好好乞讨!”老汉仍不想放弃,身后的一伙人已经一天多未吃饭,而他更是几天不知米面的味道。
男子开始不理老汉,不管怎么哀求都不管,只是眯着眼,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围观的人群中也有愤愤不平的出来说了几句,可史府的家丁们好赖话都不听,连拳脚都没有想动的意思。人群中“明理”的人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呵呵笑着,有时还能听见几句吆喝声,估计是准备回家的小贩。
一炷香过了,老汉仍不想走,可又束手无策,只能嚎啕大哭,偶尔也会说一两句不敬的话语,与他一伙的还有小孩,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死了。史府的家丁有点烦了,他们虽说以前也干过乞讨的事,被人骂爹批娘也没事,可如今好歹也是给乞丐头子看门的,已经不是乞丐老头能说的了。
“再不走就打断你的腿!”家丁威胁道。老汉一听竟然还有点高兴,让围观的“新”人也是呆了一下,随后便见老汉缓缓起身,慢慢走近家丁,一把便抱住了家丁的腿,一边哭一边将眼泪鼻涕往其衣服上抹。
家丁不忍了,几个人卷起袖子,露出沙包大的拳头,对老汉一顿拳打脚踢,老汉的同伴连忙上来劝。而围观的人却是高兴极了,刺耳的口哨声响彻四周,有几个中年男子还鼓着掌,估计是对家丁们拳脚的认可,因为老汉已经是头破血流,应当不是赞美老汉。
“打死我吧!打死我!这条贱命没了就少一个人给你们赚钱了。”老汉吼叫道,鼻血灌进嘴中,随着他说话的动作翻涌而出,本来稍紫的脸上已经变得紫黑。
家丁们愣了一下,没人再上前动手,围观的人仍是不想就此离去,眼神中还有十足的期待,因为他们相信今天的事还没结束,与老汉一起的人还有很多,应当还会打几场。可最终让他们失望了,并没有再打起来,一炷香的时间,三伙人就这样互相期待着,家丁期待老汉一群滚蛋,乞丐们期待一口饭,围观的人期待出点事,跟他们没有关系就行。
又是几盏茶的时间,四周气氛静的可怕,机灵的围观者已经看出了不对,赶忙往家走,不想跟后面的事情有关联。老汉慢慢睁眼,恢复了意识,可起来的第一句话便让家丁们气不打一处来。
“爷!给口吃的吧!就给最小的孩子一个馒头也行。”老汉被搀扶起来,身上的血不住地往地上流,仍向家丁乞求着,他还不想放弃自己的老命,也有太多不能放弃的理由。
家丁们强忍着,一个看着十几岁的男娃子从家丁中“脱颖而出”,在其他家丁“小九,小九”的叫喊声中冲向了老汉,兴许是男娃子练过几天武,几拳便将老汉和搀扶其的中年汉子打飞,老汉倒飞而出,随即便摔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中年汉子颤颤巍巍爬到老汉旁边,用手试探着老汉的鼻息。
半炷香后,老汉缓缓睁眼,不断干咳着,许是堵住了想吐血,可吐出的只是泛红的苦水,他盯着上方,躺倒的地方正好能看见史府的门匾,他不识字,只是听说那两个大字念“义气”,至于最下方的字则根本没有人去管,他也不曾得知。中年汉子哭喊着,感觉旁边的老汉已经要去了,他抬头寻求帮助,可围观的人早都跑回家了,就连史府的大门也已关闭。
史府内,欢快的曲调令人忘记了烦恼忧愁,可躺在地上的老汉却不想听,他以为自己躺下就听不见,可乐曲却从围墙中渗透而出,从地下冒了出来,快速钻入他的耳中,在他的心中久久徘徊。老汉看着门匾,他好像认出了一个字,也是第一个字,可他总是记不起怎么读。
“叔,你指哪个?我认识一些字。”一同的年轻汉子好像看出了什么。老汉用手指着门匾,可他的手太抖了,总是指不清楚。年轻汉子干脆直接从“义”字开始,随后是“气”字,可老汉一直摇头,当他指到下方第一个字的时候,老汉也摇头,可看样子却是很激动,好像还在催促他快一些。
“叔,下一个字读死,就是人死了的死字。”年轻汉子低头想看到老汉点头。
老汉没有点头,只是嘴唇颤抖着,他想读出他认识的第一个字,以前经常听别人说谁死了之类的,可当初不认识这个字,如今他认识了,他想先读出来。一口血水涌出,老汉没有读出死字,又是一口,老汉仍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即使心中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他仍想读出来。
“叔,你想说什么?”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着,想听听老汉的遗言。
又是一口血水。
众人安静,只希望能听清楚一些。
“噗……”老汉喷出几口黑血,嘴唇不再抖动,眼睛还盯着门匾上的那个字,手终于指到了正确的位置。
戌时三刻后,史府的贵客相继离去,一些已是喝得酩酊大醉,走路都需要仆人搀扶。贾贵被史进亲自送到门口后,也告谢离去,随即带着贾更贵上了马车。
“爹,您为什么要跟乞丐打交道?母亲不是不让你去吗。”贾更贵侧躺在宽敞的马车里,搞不懂为什么父亲最近干什么都要带他,可练武却还要继续,着实累人。
“儿啊!不是父亲想去,你看史进的府邸院落比咱家如何?”史进发问,最近他已经瘦了不少,整天想着如何教导子女,游府的情况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好像比咋们家房子多一些,还有个坑,别的没什么啊!”贾更贵眼神漂浮着对父亲说道。
“儿啊!你别看人家是‘乞丐’,可人史进现在有钱啊!不会有人去管史进的出身,大家只会看他现在的家境和以后的结果。”贾贵耐心为儿子解释,这也是他今天带儿子来这儿的原因,其它三户不来是因为人家根本不与平民百姓一个层次,可他不一样,他只是一个商户而已,说白了就是富一些的平民。
“您是说当乞丐也行,只要赚到钱就行了,没人会对钱过意不去,那明天我也去乞讨,说不定以后比您还富有。“贾贵闭着眼回答,不知道睡着没有。
“胡说,回去罚你抄书十遍,臭小子,你听着,你以为我想来,你爹我就是个平民百姓,人家请我,我凭什么不来,你真以为我们跟其它四户一样!“贾贵摇着儿子的头,有点恨铁不成钢,什么时候才能让贾家脱离这最底层的身份,他也想去买官,可他总觉得子女们能争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