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点我应该一直都要很清楚才对。
救赎？那是行不通的。
天性从出生起就刻在骨子里，用不着刻意隐瞒，或是强行地去做些什么自己知道是违背天性的事情来加以粉饰。并不是说非做不可。但顽固的人，我想都会和我一个下场——那就是明明可以随心而动，令自己欢喜，却偏偏耽误了那么多时日在纠结于这样做到底好不好。
至于除我自己以外，他人对我的评价如何，其实都一样。一个自己都讨厌自己的人，还会做出什么光彩的事情来？任人怎么评价，都无所谓了。
时间倒回去，我当然可以选择自行了断。倘使我真的是个不错的人，我就应当那么做，这样也不至于催生出现在的我；倘使我真的是个懂得悔悟的人，我就应当两边都不讨好，宁可死去，而不是指着女孩儿破碎的尸体，云淡风轻地说：“瞧，这是我杀的。”以换取生活。
所以，结束这个话题，因为照着现在这样继续下去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曾经说出这样的话，是会以一种卑微而羞耻的姿态……然而如今却并不感到良心遭受了什么谴责。
唯一需要我自己明确的一点就是，我向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一旦伪装好人的成本超过了所能得到的回报——也就是所谓价值观的认同，那么该演的戏，差不多也就演完了。走下银幕，这儿没有什么义人，回家以后也不过清点一下整场戏所给的“片酬”，然后便继续真实地糜烂下去。只可惜这场戏拍得很烂，为了止损，只好再放纵一些了。
好在作为一个与这个世界上的众生不在一个位面的存在，我认为自己想要换取快乐会是件非常轻松的事。
最先到来的，便是我回亚基里以后接到的第一个清算任务。
既然投名状已经得到了“不太情愿”的认可，组织当然有的是机会来检验我究竟是非真心地站在他们的阵营。所以第一个清算任务很简单——独自一人前往叁荒市，可以在那儿尽情地大开杀戒。
又是一个破败的地方。
只不过这个地方完完全全地处在清算者的控制之下——没有暴动的市民，更没有掌握了“毒剂武器”的团体。
虽说将其称呼为“市”，可其实那儿只不过顶得上较大一点的住宅区。
所有贡献度“告罄”或是即将到达临界或是其他些个因为组织任务分配不当而来不及清算的异生种人都会被送到那里。一旦得闲，便会有专员前往取他们的性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讲白了，那儿就是一座“集中营”。
虽然很遗憾要用这么一个令人联想到恶魔的词汇，但清算者和恶魔没有什么区别。这很贴切。
叁荒市里集中的异生种人，脖子上都被嵌入了取不下来的生命体征探测仪，探测的数据会尽数显示在亚基里总部的监测屏幕上。故而高层就可以通过这来对我的第一个任务进行检验。
记得昨天在大厦的顶层，莉莉丝带我“参见”了一位“大人物”——是个全息投影投射出来的几何模型，在我看来就是空中浮现出的几个随机组合的能量块，带着纯正的亚基里口音，冷冰冰地告诉我，叁荒市将于凌晨时分实行全面封锁，届时我可乘坐专机前往，但抵达封锁线后只能独自进入。此间，除我以外将不再会有第二个清算者。而它则将严格地监控生命数据。任务完成的最低标准是在六个星时以后起码要有三十个单位的生命在监测屏上完全消失……
也就是说，我的杀戮指标最低三十，最高则没有上限。
此刻，我已然身处叁荒市的上空。
乘坐的，是一种类似于直升飞机的桨翼式飞行器。
飞行员坐得邦直，没有一点点情感，当然也不会和我多说些什么。
只是到达了封锁线后，他就兀自打开了舱门，示意我直接跳下去。
这当然不算什么礼遇，毕竟是对于一个还未通过“考验”的新人。
没关系，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脚下踩的会是红地毯，今晚便是第一步。
从飞机上跳下，平稳地立在地上。
一看眼前景象，我便再没什么犹豫。
这里的夜晚，黑得可怕。
城里没有半点微光，街灯尽是损坏。
唯一能让我看得清路的，还是头顶那四颗惨白的“月亮”……
这里的人，全都窝藏在黑暗之中。没有人气，倒是像极了真正的老鼠在躲避着曝光。我不知他们这样已经过了多久。是因为本性如此？还是因为已然对余生失去希望，所以自暴自弃？
踏入封锁线的那道铁栅，我即刻感觉自己迈入了鬼城。
身边尽是阴冷的风。
当我即将要认定了这是一个孤单的夜晚的时候，通讯仪竟然响了。
按理说，我的通讯已被切断，所以这一声提示音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接通以后，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嘿……”
“嗯？你怎么接上我的线路的？”
“我……呃，走了点关系，让他们帮你把通讯给接上。”
那一头的莉莉丝，语气有些担忧。
“我说，你……还好吧？”
“嗯。还不错吧。怎么了？”
“你听我说，这个任务……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复杂……”
我笑了。
“你这是在担心我啊？”
“才没有嘞！”她赌气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你一个人在那儿……我也帮不到你什么。今晚是你一个人的战斗呢……”
“不算战斗吧？”我环顾四周，唯独只看见废楼里一些微弱的灯烛，与簇簇闪动着的不安的人影。
我知道在黑暗中，他们正用惊恐的双眼窥伺着我。
“我没事。这是我的第一个任务。相信我，我会做好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假如你真的，真的……下不去手，你就把眼睛闭上吧！我想，那样会好一点。”
“行啦，没事的，放心吧。”我无奈地耸了耸肩，朝头顶吹了口气，“在费伦多，我学到了这一点。以后也会是这样。不论如何，我明白，你说得对。考虑太多，永远都不是一件好事。”
“你这么觉得？”
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